月上花
若问你一个直白的问题,你喜欢人吗?我想若是我来问答,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连自己都喜欢不起来的人是不知道喜欢的含义,如月不能喜欢阳,秋不会想着到春的家里瞧瞧,穴蚁不会傻乎乎去华山论剑,叶不会纠缠树的伟岸,而我不会奢求月上有花, 伴我一路回家。
一
四节,大概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夏季的吧,可能是因为它是四时之中最吵闹,最爱折腾人的一个时令。
听。林间蝉鸣的不休,田间蛙和的不止,草堆虫闹的不眠,却总也不会和闪闪萤火邂逅。
回忆的列轨拉她回到那年,12岁的女孩。矮小的个子,齐腰的长发,害羞的脸庞,没笑。
教室门口,夏日的阳那么高挑,撒了她一身光。
“进来吧。”讲台上的老师提醒道。
缓缓,她没看到朋友说好的空位,和她同坐的空位,却撞见了她的无辜眼神,似在说:“没办法,因为你是插班生,恰好七年级下册就分班了,而你的到来只能听安排。”
女孩还过去朋友没关系的眼神,而后继续后面走,快到后门时,尴尬快冷到耳根处时,想哭的心快涌到眼眶处时,一记响亮的“报告”夹断了后续。
看着缓缓靠近的新桌椅,还有高挑的他,自觉移步到了后门口。
她看着新桌椅,似浮萍拌上了水草,稳稳当当。
靠近,靠近,再靠近,可以听见他气喘的呼吸,看见他爆出的青筋,还有白色衬衫衣角的似灰尘痕迹。
果不其然,随着“哐当”作响,“新家”安置在了第一组,靠近后门,继而她将会是看管后门的那个特别生吧。
她靠近,顺手取下在桌子上的椅子,说:“谢谢。”
他,并没有挪开搬桌子的脏手,更没有看女孩,以及做出回应,却看了一眼讲台上的班主任——语文老师,听说,这语文老师风评顶尖,和衣品一致,更合人品。
“哐”,“走你”,男孩给自己起劲,还是在提醒女孩,不知晓。“新家”来到了第四组,靠近铁窗,适合晚自修发呆,还有看星星。
12岁,深谙离别和客气两词的年纪,是不是少了很多快乐。天知道,星星知道。反正,月上无花,她可笑。
再次道谢,并给等待她入座的班主任一个感恩的弯腰。即使潘老师他并没有和49位同学介绍她,更没给她自我介绍的一分钟,但她感激,离别两年,书信里的儿时玩伴亦然真的没有在读,只留下了一个她,她没给女孩第一个拥抱,即使书信里已经说好。而这位潘老师却欢迎了她,在这个火箭班,冒着被拉分的危险。
文字,可以慰藉人心,传递心意,那只限于写文字的人,那么,看的人是如何一种心境呢?她以为,一些人会和两年前一样,一起放学,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一起折路边的野花,追夏日的蝴蝶,写头疼的数学题。信中的诺,诚如耳边的风,吹过就消失不见,无踪无迹。
还有一个礼拜就开始上夜自习了,晚8点结束,那么安全起见,需要住校。
这样的老校,虽然已经改造成了三楼,八年级和九年级放在了一楼较为僻静的地域,校方为了女孩子考虑,特意把校园后的围墙通了一扇门,强制租了围墙旁的一幢居民住宅房。
但要明白,这是农村,没有楼房,最豪气的莫过于平房,地面都是那种很特别的土壤,光滑,夏季赤脚走的话,异常凉快,似玉在摩挲。
房里面有校方提供的只有那种很朴素的高低硬板床,一学期的费用是50元。
一挂白炽灯悬在横梁,圆形的那种,昏暗明黄的灯光,义无反顾地去充斥黑暗。
学校到家,只能步行,因为路的宽度容不下自行车。庆幸,个小的她走路速度不慢,15分钟就好。
“你不打算住校?”教室只剩她和她,她在问询。
“嗯,你知道,我认床,睡不安稳的。”她翻着头疼的数学试卷回复。
“那我陪你!”她一脸真诚说。
“别了吧,你奶奶好不容易找到的亲戚家借宿,多好,衣食无忧。”我放下笔,挑起对方挡视线的发。
“可,可……”她继续不休。
“没关系的,习惯就好,别任性,奶奶会生气的。”女孩嬉笑着。
“对了,情书,应该是给你的。”边说,边从抽屉拿出,递过去。
“嗯?”她漫不经心的接过。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经常收到吧!”那还打趣的说。
“一般般吧!”她眯起眼回。
“只是为什么不直接给你?这样不是才有诚意的嘛。”女孩丢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看来,对方很了解了我啊,知道我和你是很要好的朋友,更知道你会原封不动的给我。”她边拆开信封,边回复着。
时间开始凝固,女孩只好静静看着她澄澈的眼,还有细挑的眉。
五分钟之后,女孩捕捉到了她嘴角泛起的笑,软软的笑,若夏日婆娑的影,隐在躁动的微风中。
“嗯……”她打破了寂静,看了一眼篮球场的方向。
“真是的,有本事,他自己来塞进我的抽屉啊!”她愤愤不平的嘀咕。
“嗯?”准备对她的嘀咕做出适当的回应。可心告诉女孩不可以,嘴就闭上了,顺着她的眼望了过去。
锁定不了任何人。
“说正事,你来我班级已经很久了,班主任没找你聊位置的事情吗?”她小心翼翼折回了信纸,那种很朴素的信纸,横线的那种,如大街上的安全斑马线的纹理。
“没,除了数学,其他科目和我的位置都没有很大的影响。”女孩拾起桌面的信封。
“可能,可能……可能,潘老师在等这一次校级的模拟考吧!”递过去信封,示意她放好。
“手臂,好些了吧?”女孩憋了很久才出了口的问。
“没事,爸爸不是故意的,只是喝了点酒。”她往下扯了扯衣袖,挤出笑来消解女孩眉间的愁。
“那明天,我们一起回家吧?”女孩小心试探。
“不,阿姨已经住进了我家。”她平静说着。
“不是,你这个位置……。我以班长的名义和潘老师沟通一下吧?不然,你这视力吃不消的啊!”她拉着我的腕,一本正经的求。
“是啊,也许,靠后门的位置比较适合我,那里人来人往,都是过客,头不抬说不用谢,眼不看就说了礼貌性的谢谢,如汹涌人海的擦肩而过,咫尺天涯,没有后来。”心在嘀咕,嘴却全杀回了胸腔。
“不过,这一张双人座,却只有一个一米四的女孩,不说话,不爱笑,似有似无,很是浪费空间。”自己没完没了。
鱼是记不住水的拥抱,也放不下回忆的煎熬,于是有了透明的泡泡,一口一个的思念,一口一个的小情绪。
“别,还是等模拟之后吧,不然我这个“后门”走得太过于张扬了。”女孩将手伏在她的手臂。
“你爷爷是老校长,而且是现任校长恩师这个事情,咱们村里都是知道的啊!”她理直气壮。
“村里知道就好了,我不想被特别对待,更不想因为这个,被校里的任何人知道。”女孩微微笑,示了谢意。
简单点,我只想好好完成中考,这事,不是诏书,不用宣读,更不用大庭广众。
这一路的走走停停,逆着少女漂流的痕迹,逐出车站的后一刻,仅余下犹豫,笑叹着近乡的情怯,无可避免,无法再见。
村里的从前,还是从前,只是没有一群少女的心事。
不是在信里劝诫了吗?六个人要继续读书,别辍学,成绩这个事情只需要用努力解决,约定好的啊,等我暑假回来就帮你们补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激动的期待,别样的惊喜,却是如今的两个人。
二
学习,繁重的学习,不停的测试,不停的刷题,遗忘了自己照顾自己的孤独。原来自己是那么一个让大人放心的孩子啊。
“你,不去看比赛?”耳边传来男同学的询问。
“什么比赛?”女孩摘下英语复读机的耳机回问。
“忘记你是插班生了,每年的这个时候,师生之间都会有一场篮球赛,为了缓解升学的压力,更为了增进感情吧。”他朝着女孩的方向走来。
“那么,午放学到自修之间的三小时,教室都会这样空吗?”女孩打听。
“是的。”随着这回应的音落,他顺势挪过三组同排的椅子放在了女孩外侧的空位,很自然的瘫坐了下来。
“你真的是数学白痴,难怪数学课,胡老师喊你去讲台边上听课。”他竖起趴在座子上的身体,夺过女孩手里的水性笔,扯过女丢在桌沿的几何题,“chua chua”两声音落,试卷回到女孩的眼下。
一秒,两秒,三秒,四十五秒,一分钟,足足盯着他画的辅助线看了一分钟之后,才点了头,看了一眼看着女孩的他,回:“明白了,原来如此。”
丢他一边,继续苦干。
“你看,解对了吧?”女孩提起试卷,侧过身体问。
抬头,不知何时,他已然回到了原位——女孩的前排——女孩的前桌——数学课代表。
“对的,但是还有更简单的解法。”他顿了顿。
“那,现在有时间教吗?”女孩试探。
五月的夏,风起心旷,夕阳也会来得早些。
一米八的个子站直了,挡住了前门印过来的一抹光,女孩知趣站起,来到黑板边的开关处。
“可现在轮到我上场了。”他很自然的解下校服扣子——那一件搬桌子留下的灰尘痕迹的白色衬衫,漏出了队服。
女孩的手定在灯的开关。
换好了之后,女孩才按了开关。这切到秒的恰好。
如胶似漆的白光刷平了整个教室,和着室外如醉如痴的夕阳。
“我的校服,帮忙洗一下,就是那个边角。明天,出联考成绩,外加誓师大会,我会发言,需要这件校服。”随着话落,衬衫套住了女孩整个半身。
她慌张扯下课代表丢来的衬衫叠好,放进书包。
男孩见状回:“那道题的简单解法,等我全胜归来。”
风恰好起,加油声更加肆无忌惮如热浪泼来耳边。
随即,相隔五米不到篮球场上传来的尖叫声越发刺耳,吵得她不得不调大了声音。
教室只剩她一只单影,虽然她喜欢安静,习惯安静,但如此的反差,让她心里却空了起来,似被猫抓乱的线团,到处是纠缠。
索性站起,收拾了桌面,背起了书包,看来是打算回一趟家。
路过球场,一眼就认出了他,还有自己的好友。女孩走过去在好友耳边耳语,很快,她便朝着校门方向走去。
回了头,看热闹的他们,可觉得比沙漠还荒凉,每个人靠的那么近,却完全不知道彼此的心事,那么嘈杂,那么多人在说话,可没人认真在听。
女孩和好友说需要回家,也保证会转达她的意思给奶奶,还有叔叔,但不知道的是她需要今晚就清洗好那件衬衫,更不知道她更多的是逃离那样的热闹。
只是谁也不知道那天的夜自修,女孩为什么没来。
但是例会前,着急的男孩在自己的抽屉发现了衬衫,主持的相当完美,人人称赞,获得称赞的还包括女主持人——女孩的好友。
故事都交代了,才是人生,但是很多时候,偏偏不是如此。
若你再问我:喜欢人吗?我想会改一下答案。
如月不能喜欢阳,但是有繁星相随。
秋不会想着到春的家里瞧瞧,但是有夏的炙热告白。
穴蚁不会傻乎乎去华山论剑,但是足以决堤。
叶不会纠缠树的伟岸,但有红花的义无反顾。
而我依旧不会奢求月上有花,但会野蛮生长,赠心悦一片银河的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