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缝补补的岁月
“你明天有事儿吗？”
“怎么了？”
“没事的话，你来二姐家，把我们的睡衣做上。”
刚要睡觉，小妹的微信电话打过来。
“你们娘仨又来二姐家了？”
“今天下午刚来的。大姨，明天你来吧，我想你了！二宝吵着非要来老姨家。哈哈哈”小妹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宝手里啃着一根玉米闯进镜头。
“是吗？那明天大姨一定去，二宝怎么说非要来老姨家的，给大姨学一下。”
“哈哈哈，我逗你玩呢！”大宝做个鬼脸，跑远了。
坐在床前，透过纱窗的月亮，有些膨胀，一张脸泛着油光，像是长出脚来，晃晃悠悠的，仿佛一张熟悉的脸。
“你好吗？”向辰静莫名想起远在天国的母亲，“你看到你的小宝贝了吗？你精心呵护的宝贝已经长大，有一对漂亮的女儿。”还记得小时候她的模样吗？
伏天，棉花掐完顶部的嫩芽有几天闲时，母亲总会带着小妹去姨妈家住上几天，主要是让姨妈可以享受一下女儿在身边的快乐，也让小妹多一份亲人的关爱。
自从暑假回到家，妈妈带着向辰静天天一起去地里干活。早晨，棉花叶子上有一层新鲜的露水。脚底刚下过雨的黑土地，踩上去一脚一个坑，使劲把脚从泥里拽出来，拽出来的也只有脚，鞋留在泥里纹丝没动。把脚重新伸进去，扭扭脚踝，鞋在泥里打转，斜着身子使劲儿连鞋带脚的拉出来。歪歪扭扭的挪动脚步，手里的活却不能慢下来。
晨曦的光是下地干活的魔咒，看不见头的地块儿阻隔回家的路；夕阳西下是最美的景色，飞奔回家的少年拎着两只带泥的鞋子。
伏天里，一股股热浪裹着潮湿站在身上的衣服散发着一股股酸臭味。院子里水缸里的水在太阳爱抚下是刚刚好的温度，肥皂和毛巾在身体上摩擦出一层层大大小小的泡沫。双手撩拨水到身上，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透着干净与舒爽。端起水盆，把最后一点水从膝盖部位灌下，两只脚在地上用力挤出脚底的水。水点喷向四周，逃跑的是一天的疲劳。
打紧的农活刚刚干完，妈妈就带着小妹去了姨妈家，留下向辰静和妹妹给下地干活的父亲做饭。
大太阳炙烤着潮湿的地面，蒸腾出水汽熏的柴火软哒哒的，灶台前姐妹二人努力的生火做饭。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燃尽的火柴的尸体，灶堂内没有一点希望，索性直接拿上四五根一起划，急忙把微弱的火苗放到柔软的柴火上。姐俩嘴对着灶台口吹气，用蒲扇扇风，灶台口有烟卷出，一阵风撩动浑浊的烟姐俩眼前飘过，呛的人咳嗽不止。
“都怪那个多儿，不叫她，妈在家，哪用咱俩做饭。哼哼哼”
“从暑假放假我还没闲着，天天下地干活。地里的活可算干完了，又得做饭。哎！”姐妹俩埋怨着。
懵懵懂懂里，小妹知道自己是姨妈的孩子，血缘悄无声息的胜过多日的陪伴与嬉戏。
日子在一堆堆潮湿中烘干，终于盼到母亲带着小妹回家，也带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好奇心让在家的姐俩急忙打开包裹，精心包装之下是几件女孩子的旧衣服。
“别动，那是我姐姐给我的衣服，那是我姐姐的，是我姐姐给我的。”小妹焦急的重复着一个意思。
“以为啥好玩意儿，没人要的东西给你，你还当宝。”姐妹俩一脸的嫌弃，半新不旧的衣服在姐妹眼里是姨妈对小妹的薄凉与厌烦，是母亲对小妹的呵护与容忍。
“这些旧衣服哪里比得上爸妈给你买的吗？可惜妈妈给你做的新裙子、新鞋子、新裤子、新上衣。把衣服扔掉，你留下；不然带着衣服滚回去。”十几岁的年龄差，吓唬四五岁小孩子是手到擒来的事。
哇的一声大哭，招来母亲对姐妹俩的嫌弃和责怪，“不哭不哭，咱都留着，不扔，妈给收起来。”扭头斜着眼看着自己两个亲生女儿，眼里写满“别招惹她！”姐俩斜眼瞟一眼小妹转身离开。
姐妹俩在外求学的日子，小妹成为爸爸妈妈的陪伴与宠溺。长大后不记得父母给予自己的爱，缝缝补补都穿在小妹身上。
聚少离多的岁月，姐妹二人与小妹间显得疏离，她成为父母的最爱。
小妹15岁，一场急病，母亲永远的走了，离开了她最爱的小女儿，离开了她日夜操劳的家！带着一生的疲惫，永远的歇息了！
寂寥的夜，母亲冰冷躺在棺材里，向辰静和二妹几次哭晕过去。声声呼唤，唤不回母亲的一声应答；句句责问，拷打着姐妹俩翻江倒海的心。到哪里再找这样的母亲？
昏黄的烛光伴着燃烧的纸钱，飞起的灰烬带着点点亮光，带走母亲，带走温暖。 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小妹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双手抱肩蜷缩着，脸上没有一滴泪，眼睛空洞洞不知看向哪里，雕像般存在。
“你傻了吗？妈妈走了，再也没有妈妈了，你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姐妹俩摇晃小妹的身体，呼喊着。“再也没人给你做新衣服，再也没人宠着你护着你。”小妹的身体在停止晃动后，回到原来的样子，依旧如一尊没有表情的雕像。
从坟地里回来，姨妈和向辰静商量要带走小妹，“你随意，只要小妹愿意。她走爸爸会伤心；她不走，我们姐俩会把她照顾的最好。”
一句承诺，一分爱的担当，母亲的责任落在姐妹二人的身上。
多年后，父亲再娶，姐妹二人的家变成为小妹的娘家。
漆黑的夜空中有亮光闪烁，是夜行的飞机，还是亲人的眼睛？“妈妈，小妹依旧是你在学幸福的样子。”
亲人的逝去，不是一瞬间的疾风暴雨，而是一辈子的潮湿。姐妹亲情在缝缝补补的岁月里熠熠生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