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今日

我记性其实很不好，但是奇怪的是，我对六年前的今天依旧记忆犹新，深刻到每个细节。

那天我奶奶去世，从前一天开始我就没睡觉，守到五六点的时候老人状态就很不对了，她不言语也没睁开眼，我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异常有力地抓着我的手在搓。

后面我被叫开了。我妈过去看的时候发现她把自己的一个银指圈搓下来了，就很简单的素银圈子，一圈竖痕，印象是说挡戒指的，整体是一个组合，只是以前太拮据，只留一个素银圈子陪了她很多年。

十一点的时候大房回来了，我奶奶该是听到了，整个生命体征明显下降。几房妯娌开始给老人换衣服，在大厅忙活。

二姑姑跟奶奶的生肖相冲，在那个最后的时刻她只得坐在偏房，而我那时候异常平静，找事情做，打了一壶水在偏房烧，给姑姑安排了杯热水。

把水烧好，姑姑接过，我出来坐在屋檐下面，时间是差不多下午两点。天空开始飘雨，细朦朦的。身后大厅里开始起哭声，我知道，我奶奶没了。

那是我第一次告别真正在意的人，印象那天开始寒潮，天气很冷，所以告别很冷。

我跪在边边，奶奶躺在简易床上，蚊帐放下来了，我看过去就是有些朦胧的一个剪影，跟她睡觉的时候一样的。我姑在我身边，喊我，“哭出来，别憋，哭出来。”手掌抚上我的后颈，是暖的。

我还在想，这么看不就是睡着了吗，怎么就死了呢？我姑的温度传过来后，我好像被点了大哭开关。愣是哭到喘不过气，双眼发黑，被人掐人中拿着杯子对嘴灌水。

后面几天就是不停的折纸，轮流守夜，听大人掰扯整个流程，讲笑话逗乐。是的，后面几天我没有哭，还在讲笑话，调节气氛。大人之间不和意见多，我不希望小辈一个个也气氛低迷，她生前好热闹，爱说笑。

没入棺前，我趁人不注意去摸了我奶奶脸，冰冰凉凉的，那时候我很想哭。我奶奶真的是死人了。憋回去了，不敢把眼泪滴到她脸上，姑姑说过这样会对她不好。

办后事那阵子是真的冷阿，冷到风吹过来打到脸上带着碎冰雹，在老家我再没经历过那么冷的天气，而我也再没见过我奶奶。

办完事后接着春节，我在初四那天晕倒了几个小时，综合原因是身体素质太差连着十来天严重睡眠不足，一个低血糖就倒了。

我有设想过跟着我奶奶走的话会怎么样，但醒过来看到我妈的眼泪，听到我爸的叹气声，“要好好活着啊”，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