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来 （第八章）：锋芒初露
上章节点：
他时常感觉，自己孤身一人临涯而立，前方是千军万马，身后是万丈深渊。他想要屠杀，想要纵身跃下，直到她站到了身边。此刻惊涛骇浪都化成了一脉清波。
清晨，江承站在燕王门前，抬手欲轻叩房门，燕王开门踏出，江承忙道：“王爷，随我出去看看吧。”
没走几步，就听到嘈杂喧哗声。见府前围着许多士兵，乌泱泱一片，此刻正愤慨的诉说着对朝廷的种种不满，情绪高涨，一触即发。孙茂和衙吏在维持秩序，被人群推挤到一旁。
燕王拉过孙茂，问道：“发生什么事？”
孙茂无奈说：“这些北平军，已经一年没领到军饷了。臣已向朝廷上疏几次，得到答复都是再等。”
燕王不解：“国库不是每月都拨了军饷和粮食？北平督使在何处？”
孙茂抬眼看了下王爷，不敢答话。
“往年士兵每人每年多少俸禄？”燕王又问。
孙茂不敢含糊，马上答道：“二两银加上禄米十石。”
“这群混账！国库拨出每人六两银，二十石禄米，层层苛扣，到士兵手上竟不足一半。地方官贪污如此严重，简直目无王法！”燕王怒道。“去将督使叫来。”
“这……”孙茂犹豫片刻，带着衙吏出去了。
燕王吩咐江承，把府中粮米分发给士兵，承诺会给他们一个交代。人群散去后，孙茂带着督使章天入堂内。章天不跪拜行礼，仰头对燕王说道：“你们是谁，竟敢抓我，不知道当今太子是我干爹吗！”
燕王看着这个年过半百，须发花白的老人，心中一阵悲凉，人可以受利益趋使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无所不用其极。他言道：“我是你四叔。”
章天脚下一软，匍匐在地，连连磕头：“王爷，此事与我无关，所有扣下的银两都上交给太子了……”燕王皱了皱眉，下令将他关进牢房，家产全部充公。
府内，婉言正绣着帕子上的水仙花。莹儿无意间说起，府中粮食剩余不多了，从京都带来的财物，大部分也被王爷用作了军饷。婉言听闻，从房内拿出一个精致木盒。打开来，里面珠宝首饰流光溢彩，上面叠着一万两银票。
她从盒中拿出一支飞燕碧玉簪，簪头嫣红琉璃珠光泽闪动。用帕子小心包好，放在枕头下。又指着木盒说道：“莹儿，这些是母后送的珠宝还有李景隆送的礼钱，平日我也用不上，柜子里有些金线绣制的软纱裙，一会随我去当铺卖掉吧。”莹儿愣了下，点点头。
街上熙熙攘攘，沿街设摊商贩高声吆喝，露着笑脸，兜揽生意，小孩举着糖葫芦追逐。两人从当铺出来，婉言已换了身烟纱碧罗裙，莹儿笑道：“夫人，这穿戴哪里像燕王妃，老爷知道要心疼死了。”婉言笑笑：“不必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这时，追逐的小孩撞到了婉言，手中糖葫芦蹭了块红色在纱裙上。小孩害怕被责骂，转身就跑，躲在一个老婆婆身后不敢出来。老婆婆满头银发，蹲坐在地上，面前铺着个麻布袋，上面堆放各类草药。看见自己孙儿闯了祸，忙起身向婉言道歉。
“不碍事。”婉言说道：“婆婆，这些草药从哪里来？”老婆婆见她十分亲切，答道：“出城行至郊区，再往北行七公里，在云山附近采摘的，我家就住山脚。”想了想又说：“有时候我挑不动，孙儿会帮我，他就是淘气了点。”
闲聊了会，原来老婆婆家世代为医，儿子是个药商，在战乱中死了，儿媳改嫁他乡，剩下孙儿陪伴老人。婉言想着燕王手臂上伤口还未痊愈，就买了些草药，临走时悄悄放了些银子在老人口袋里。
回府之后，婉言亲自挑拣煎煮草药，老婆婆说外用内服，大概半月多就能痊愈了。燕王之前总是没时间顾及伤口，就任它结痂，每天练完兵后又裂开，血流不止，如此反复。现在每天在婉言威逼利诱下喝掉药汤，苦得他直吐舌头。
过了几日。午膳时，燕王对婉言说道：“最近有少量元军出现在边界，小心安全。”
婉言道：“我极少出城，王爷不用担心。倒是你，伤口好些了吗。”
“好些了。”燕王想着，伤口痒痒的，应该是在长新肉了。正聊着，孙茂匆匆进屋，在燕王身旁小声说了几句，燕王脸色骤变，与孙茂一同出去了。
赶至衙门，见堂内用白布裹住一大一小两具尸体，燕王掀开白布。死者满头银发，是个老婆婆，旁边男童，身挎着布包，包内散落出些草药。皆被砍断手脚，眼睛圆睁，惨不忍睹。血腥味冲鼻，孙茂退到一旁呕吐出来。
“江承在哪？”燕王问。
“他在牢房审问犯人。”孙茂捂着嘴鼻回答。
昏暗牢房内，三名犯人手戴镣铐跪在地上。被问道为何杀人时，中间一名青年似笑非笑道：“今日心情不好想杀人，算他们倒霉。”
“他们可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江承拔剑指着青年怒吼道。
青年反而冷笑道：“我爹是大元统领左匀，连明朝皇帝都要给三分薄面，你能把我怎样？”顿了顿又道：“之前几次交锋，章天那老狗都给我军暗送财物，现在又派什么废物藩王来。明朝真窝囊，早晚被元军一锅端。你现在跪下给我磕两个响头，回头让我爹放你一马……”话音未落，血光闪过，青年人头落地。
燕王步入牢内，正见江承提剑站立，鲜血在地上流淌，犯人头颅滚至脚边。“江承！你太鲁莽。”燕王又急又气。
江承一脚踢开头颅，道：“王爷，怕他做甚？”
燕王手下虽有十万亲兵，左匀却有三十万铁骑军，硬碰必定吃亏。本计划以左匀之子相要挟，拖住元军，等待朝廷援兵，再一举歼灭。如此一来，只能从头再议。
为练亲兵燕王已几日没睡好觉，此刻嗅到满腔的血腥味，他突然觉得头晕不已，左手臂伤口似火灼烧，胸中一阵闷痛，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江承大惊：“王爷！”
燕王弯腰捂住手臂伤口，脸色苍白，虚弱道：“草药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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