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

昂首看天，心境便真的转了。

天青

调入这个单位，是被迫的，非常不情愿。

每个工作日的早晨，新单位都会要求全体员工聚集到一个大厅里，一起做早操。对此，一时难以接受，非常不情愿。

开始时，难免应付、敷衍，毫无乐趣。

一段日子后，觉得既不能不做，还不如认真完成，起码，对自己的身体好。于是就开始，每天充分地舒展身体，用力做操。慢慢地，做操这件事，似乎没那么让人难过了。

然而，除了锻炼身体以外，究竟也无其他意趣，心境上，总是恹恹的。

直到有一天，做操时，偶尔一抬头，看向天，突然就有了发现——大厅的屋顶上，做了一个跨度挺大的圆弧形的造型，因此，便有一片圆弧形的天空，挂在我的前上方。

发现它时，心胸为之一宽。这样的一片天，我竟然过了一年多才发现！可是，只要我愿意看它，它是一定日日都在的呀。

于是，从那以后，每天做操时，我的视线，就不再无聊散漫，而是集中于那片天空之上了……

那片天，有时是蓝色的，有时也会有云迹，云迹的形状迥异，色彩也因阳光而变幻。很多时候，天空也就是一片蒙蒙的灰色，不见云迹。

然而，总会有鸟飞过。有时一只，有时两只，有时五六只，有时是更多数量的一群，不拘从哪个方向上飞进那片天，便总是悠悠地抓住了我的眼，还有我的心，跟它们一起，柔柔地，向远处慢慢移去，“远目送归鸿”的意境，让人十分投入而又迷离……

后来，单凭肉眼，哪怕是小小的蜂飞上了天空，也能看得见了，而那屋顶的弧形，也常令我想起柴静那部著名的纪录片《穹顶之下》……

于是，每天早晨的做操，便似乎成了心里的一种期盼了。因为，天空、飞鸟，还有许许多多的联想，都在那里等着我呢！

不觉想起了前段日子，给学生讲萧红的《祖父的园子》，其实是《呼兰河传》中的一段文字，而所谓“祖父的园子”，其实就是爱和自由，就是萧红毕生的精神追求。

虽然，五年级的学生还挺幼稚，然而我还是在最后，升华性地预设了两个问题：

1、如果现实太残酷，我们该如何为自己寻找和建造“祖父的园子”？

2、如果现实太残酷，我们该如何帮助他人寻找和建造“祖父的园子”？

……

文革时，沈从文在给黄永玉的信里说：“这里周围都是荷花，灿烂极了，你若来……”

杨绛在《干校六记》中，将她在雨雪暗夜中独自艰难的行走写成了一次次有趣的冒险，还一一历数其间的点滴幸运，读之，虽不觉莞尔，却难免悲凉……

乌镇的木心美术馆里，陈列着木心从阴暗潮湿、与鼠为伴的防空洞岁月里带出来的，几十万字的手稿。蝇头小字，密密地分布在一张张小纸片上。当时和以后，他的文字里，除了幽默而又深刻的文思和哲思，无他……

瓦砾般的岁月，也许一辈子都深埋在了他们的心里。然而他们的目光、他们的文字，则都转向了另外的天地，因而，他们即使如蝼蚁一般的生命，便有了如星辰大海般的斑斓和辽阔了吧。

庄子说：“嗜欲深者天机浅，嗜欲浅者天机深。”

想来，确实如此，上天之厚，即在于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