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第四章 腐烂的青苹果
半年前，加奈来到美希城居住下来。
和阿智怀疑的一样，加奈正是被通缉的连环杀人。
而杀人第一现场加奈呈现男子面貌，并以翔太的名字暴露给警察，这种干扰警察思路的事情，她做的太多了。至于翔太又是谁的名字，要从她亲手杀掉的弟弟说起。
加奈有个双胞胎弟弟，似乎家里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
执拗，成了她的标签。只是碍于情分，家人多以含蓄微妙的态度来表达。而在加奈这里，最后的期待与渴望，都在每一次奇怪的眼神里彻底结束。
其实也无所谓，而真正让她难受的是弟弟不断来定义她，劝告她，甚至试图改变她：
要和爸爸妈妈关系好一些。
怎么可以如此倔强？
你的时间都用来胡思乱想而不是理性地思考问题！
你怎么会考了A？肯定老师提前透露题目给你咯？哈哈，就知道你没有那么聪明。
怎么有人会这么讨厌运动？只有对世界失望的人才天天躲在房间里！
怎么会讨厌和同学做朋友？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这个世界是有很多人很多人组成的，不是你一个人的星球！
……
倒是很想逃离这个家，逃离他们，就当从来不认识他们，可偏偏又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对这个世界不抱任何希望，只想死掉，永远死掉，甚至不惜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自己住进重病室。
看着他们拎着礼物，带着可怜的眼神，陪在她身边，甚至切水果给她吃，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她会片刻的被这样的世界哄骗。
对啊。她根本恨不起来！
这是可笑的世界。
“为何别人都可以好好活着，你偏偏不能？”
弟弟曾经这样一次一次的质问她！爸爸妈妈都如此质问过她，甚至她的朋友也曾经暗示过，显然，这样的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不管怎样激烈的言辞都没有改变加奈的做法，她依旧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对抗这个世界，不过这句“为何你不能好好活着？”像一根无法剔除的刺，在心底生长着，它越是挣扎，加奈越痛苦。
她甚至能无数次的感受它与弟弟翔太无情无关，与周边的人群漠视的眼神无关，与同学们鄙夷的态度也无关，而是与她自己的存在有关。
“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去死啊！”
“没有特别之处，就不该继续狂妄！”
加奈甚至怀疑自己原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读书还是自己的意念，都是一种试图证明自己存在的狂妄，她无数次反抗这种感受，最后发现自己依然是彻头彻尾的错误的存在。
“不，错的不是我！是你们！”
她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不需要寻求安慰、发泄，而是将所有痛苦和矛盾指向了弟弟翔太，他的唇舌像把利剑，不停地伤害自己。他不停地提示着自己存在的错误，更在无形中教会她在反抗这个世界的时候先怀疑自我，其实直到她想明白的今天才发现，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和不完美。
但此刻的加奈已经从这个疑惑的世界走出来——翔太已经死去，她再也不用活在他所带来阴暗世界里。
甚至她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新鲜的。
他死了。
优秀，性格开朗，同学们喜欢，爸妈偏爱，永远意气风发、志在必得，总在每一次的目标追逐下，都可以得逞！他的信心对加奈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信心？！加奈的信心早已经溃烂，就连偶然被夸奖，甚至被男生喜欢的时候，她都无接受和相信：无论怎样都不会相信！
比如中学时期，毕业典礼结束，校草捧着大束的花在楼梯下等她，看见她走过来便说：“我好喜欢你！”当时加奈害怕到向后退了好几步，啃着指甲，不敢讲话。
他不是最喜欢同桌吗？总是向所有人说，他有喜欢的女生，长头发，而自己偏偏是短发。他给她起了一个很难听的绰号——青苹果。他甚至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故意把自己桌子的掀翻，一把拿着日记本在班级里乱跑，在自己背后贴上污秽的情诗，甚至写作课时将自己的名字写进乱七八糟的小说里，并安排一个死亡的结局。老师点名时，“加奈呢？”
他总第一个喊出来：“加奈在做梦呢！”
他们便开始起哄！
如此戏弄、折磨、嘲笑自己，甚至让自己时刻处于一种崩溃的状态，看到自己发脾气，又一次又一次地反省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为何大家都不喜欢自己？为何总是出丑惹人讨厌呢？
从来没有人告诉加奈，这样的表达方式竟然是在表达好感。
难道喜欢一个人是要通过伤害对方来传达吗？
加奈想不通，原本以为自己真的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喜欢自己。而此刻他却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表白。
“你不喜欢我？我是校草啊，所有的女生都喜欢我，难道你要拒绝我吗？”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在开玩笑，而他却深信不疑自己的言辞与决心。
“你觉得我们不相配？是我配不上你，还是你自卑？”
一直到读大学，他都在追求加奈，写过很多情书，密密麻麻的文字，看着与自己毫无关系，倒是他一个人的情感表达，是一种使命，抱负，承诺，厚厚的情书，更是一种论述，论述自己在情感面前的不得志，不公平，甚至有几分忧郁在里面。
“你是不是怀疑我的爱，还是我的爱让你有了压力，我会慢慢让自己更平静一些，也请你记得我的爱一直都在，就在你眼前。如果你爱我有一分，请回信。”
没有一分，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爱。加奈甚至当面不止一次地告诉他：我根本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长大也不会喜欢。
可他像魔怔的一样，直到加奈真正地恋爱了，他变本加厉，“你不相信爱，为何可以接受别人。我比别人差吗？你会后悔你的选择。”
爱是盲目的，就像他一直迷恋加奈，而加奈爱上了别人一样。
加奈最后不得不断了与他的联系，而他跑到她家门堵她：我死了怎么办？你不能和别人在一起。
加奈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觉得害怕，他的纠缠招来了弟弟无数次的嘲笑：
“竟然有人会喜欢你。”
“你没觉得他长的非常帅吗？”
“关键是读书好，家境也好，你跟了他说不准拿到一大笔钱。”
加奈觉得自己身上装着一个定时炸弹，随时会爆炸，像自己这样的废物不配被爱，更不配去爱任何人。
加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爱上自己，最后却变成这样，到底是哪里的问题，为何总是要死要活的。
所以她只能利用另一个同学C的表白来阻挡校草的追逐，她只想躲起来，一个非常安全的地带，尽管C的表白也让加奈更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一本正经的表白像玩笑一样存在，就像加奈自己，她时刻感觉自己的活着也像上帝开的玩笑。
她看不清楚任何人，倒觉得这全是他们处心积虑的骗局。等她真的爱上对方，甚至坚决地选择爱下去时，他们肯定会在站在人群里笑出来：“我是骗你的！”她一定会在大家的哄笑中绝望至死！
如此耀眼的自信，伪装的多好啊！
加奈无数次渴望身边有一个人可以懂自己，哪怕不是追求者的身份，对她，对自己，对这个世界保持着善意，一颗真实的心，一种触手可及的真实的信任，一种让她有安心的感受。
别的她都不需要，所谓的被爱，宠溺，都可以丢弃，只要被这种真实的诚意包围，她觉得自己的生命是有意义的。
信誓旦旦的承诺，过量的时间、精力，甚至花费金钱投入在她身上都是多余的，只是她舍不得丢下被关注的感受。
她不爱任何人，包括C，可以非常明确地说，她从来没有动过心，从未有过身体的冲动，更没有冲动到无法把持的情绪……她感觉不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意义，没有目标，更没有价值感，今天死去，明天死去，都没有关系。
无欲无求。
兴许也是荣幸！
不！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翔太。不是她不配拥有这个世界，而是他过于耀眼，让她觉得自己不配，更不可能拥有这个世界。
加奈甚至怀疑他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证明她的失败。
明明有更多更合理的选择，可加奈选择让他离开这个世界，保持最优秀的状态离开这个世界，她的抉择是自私的。
那是一个雨雪纷杂的夜晚，看不清来时的路，也看不清回去的路，冷意浸透骨髓，他和她并不是并排走，而是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
“对不起。”
“啊？”
摆脱一个累赘，连再见都不用说。
值得吗？只能是这样的选择吗？如果可以重来，还会义无反顾地杀人吗？加奈忍不住地去想，尽管她也不想知道答案。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她会愧疚，这是她自私的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