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
1.
“莎莎,我想通了,把自己给嫁出去,省得春节回去又不得待见”
“真的假的?你千万别让我们这帮人怀疑人生,你不知道大家有多羡慕你啊!”
“真的,反正怎么也是过,试试吧,怎么你一点不替我高兴吗?”
“哪里啊,只是我一下回不过神来,你放眼看去,进入婚姻围城的,哀鸿遍野,当初的浪漫被鸡毛蒜皮、油盐酱醋所代替,有了孩子后既当保姆又当妈的,男人总是在外忙忙的,没见多少心思用在家里的”
“我还羡慕你们呢,一家人多温馨。就好像我没人要似的,我想证明给他们看”
“透露一下,那位多大,帅不帅,知道你眼光高”
“还好吧,就是一种感觉,感觉对了就顺其自然吧,比我小十岁”
“不会吧,老草吃嫩牛啊,你可得注意了,别被玩了”
“不会啦,虽然年龄小,但没有代沟,他知道我想要什么,而且挺体贴的”
“那他有钱吗?房车都有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还这么物质,怪不得活得那么累,精神享受知道不?当在马尔代夫的沙滩上邂逅时,我知道我的心不要再漂泊了”
“得得得,我们物质好了吧,欢迎入列!”
两个女人跟小孩子似的拥抱在一起,莎莎看着思涵的眼睛,双手捧着她的脸说“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幸福,真的,活成你想要的样子,让我对婚姻的美好想象在你身上实现!”
2.
“一、二、三,我们毕业了!”
一群帅男靓女在镜头前起跳的同时,将学士帽抛向空中,一群金丝笼里的鸟儿们终于要翱翔蓝天了。
“觉得吧未来的日子,工作十年,剩下的时间环游世界,这就是我的规划”
“豪车、美女、洋房,人生拥有这三样足矣”
“你们都是一俗人,要我说吧,等婚姻法变革,娶个七个老婆,我乐意天天给她们打工,给人口增长做贡献”
“唉,世风日下,有些人简直了,咋不去当皇帝呢。我啊,准备上一年班,然后用赚的钱再去旅游一年,等没钱了再就地上班,我想象的生活要浪漫、诗意、自由”
“我吧,怎么说呢,高尚的太虚,就是好好赚钱,等有了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那才是自由”
“那些郎情蜜意的几对,你们听着,最好的承诺就是不负彼此,我祝愿你们白头到老,结婚的时候别忘记发喜糖给我啊,我没什么大志愿,回我们的山里看能当个老师吧,再找个对象了此一生,简简单单的活着,这就我想要的”
“功名不早著,竹帛将何宣。桃李务青春,谁能贳白日。富贵与神仙,蹉跎成两失。金石犹销铄,风霜无久质。畏落日月后,强欢歌与酒。秋霜不惜人,倏忽侵蒲柳。出名趁早、赚钱尽快,时不待我,我又待谁?”
……
家里有矿的几个同学此刻都很低调,也不发言,他们的模式其实已经注定,接班,赚钱,也是同学里最受青睐的几个。
“来来来,为大家、也为彼此的青春、未来干一杯”
“苟富贵,无相忘。干了这杯酒,从此江湖风调雨顺,无论天涯海角,同学情永在,不分富贵贫贱,干杯!”
兴奋、忐忑、迷茫、不舍,随着一杯杯酒下肚,各种心情翻江倒海般爆发,三三两两的拥抱在一起,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
3.
思涵如她所言,她说要把二十几年对自由的向往一点点的弥补回来。原来的小城市里,父母都是普通的教职工,从小到大,严格的管教以及学习任务的重压,让她很少能够感到真正的快乐,尤其渴望有一天能脱离这样的束缚,尽管她知道那是父母由衷的爱,是为自己的前途考虑。
北方地区长大的孩子,无论城市或乡村,都带着一股倔强不服输的劲。脸上的高原红掩不住那面容的姣好,俗话说女大十八变,思涵中学时已经有了超过同龄人的气质,成绩一直在年级领先,自然而然,第一步从北方飞到南方上大学,那么,大学毕业成了奔向自由的第二步。
大学里莎莎成了她无话不谈的好闺蜜,一个北方一个西南,互补下的个性,共同的特点是彼此从不设防,坦坦荡荡如若同胞姐妹。莎莎出生在一个美丽的山村,自己是家里老大,父母说一定要她给弟弟做好榜样,再困难也要上大学,在父母善良淳朴的愿望里要她一步步成为村里飞出的金凤凰,顶着家乡人赋予的光环,读到大学毕业。
自从学生毕业分配政策改革后,不是上了大学就是公家人,自主择业或者以报考公务员的形式成了普通学子面临的两条路,或者说毕业面临的就是失业。理想往往如同春风里的花骨朵,还有倒春寒的考验,也许有人就一直骨感下去,出类拔萃的能有几个?
4.
“莎莎,你看看你这个策划案,纯粹是在自说自话,你有没有站在客户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消费者看到这样落地的东西,能产生共鸣吗?重新写”
“可是,总监啊,我确实按客户的意思来的啊”
“按照客户意思,那请问你,客户付的咨询服务费用要的是什么?是结果,结果懂吗?他们做生产的,他们的眼光局限在一个层面,他要的效果达不到,一切后果谁负?”
“不要想当然,记住,你是策划师,拿出能击中灵魂的东西来,知道吗?”
望着拍在眼前将近两个星期辛苦做完的稿件,莎莎脑子有些蒙,这些东西等于白做了,意味着要重新定义概念、推导,还要能落地,呆坐在电脑前不知道从何处入手。中文系毕业的她不缺文字功底,但缺什么呢?
工作了将近半年时间,就把满脑子的想法磨平了,当初的那股劲现在只有硬着头皮上,理想跟现实的差距不是一点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箍着自己,那究竟是什么?是什么在影响着从小到大的学习、工作,学习好能解决所有问题吗?显然不是,唯考试成绩只存在于校园。
“妈,我想你们了”
“莎莎,工作都顺利吧?没什么事吧?”
“顺利,都好着呢,就是想你们了”
“把自己照顾好,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快过年了,你也该放假了吧”
“嗯,天天都想着放假回来看你们”
“好好工作,我们没事,就这点地,年底又不用操心。外面有什么过不去的事要给我们说,别憋在心里”
“嗯,知道了,妈,我挂了”
郊区的合租房里,一向坚强的莎莎眼泪止不住的流着。
5.
“我们一定能够战胜困难,赶天黑前走出这片戈壁滩我们就胜利了,不能放弃,不要气馁,我们距离终点已经很近了,大家加油!”
荒漠里有一队来自全国各地的探险爱好者龟速行进,每个人包的严严实实的,除了被风沙和紫外线折磨的不成样子的脸,已经认不出来谁跟谁。胡杨的虬曲身姿如一个个坚强的老者,守卫着曾经是一片绿洲的领地,太阳渐渐压低,虽然几乎没一点温度,但有光在就有希望。
“思涵,我真的走不动了,怎么办啊?”
“小雅,你一定行的,要相信自己!”
“大家越到最后越不能放弃,要战胜自己,别被自己打败了,想想我们一生还有这样的荣耀,已经吃了那么多苦,剩下的算的了什么?”
“不要心存幻想,我们是有信念的!”
“领队,实在不行打救援吧!”
“我们心存两个选择,要么生要么亡,怜悯自己会杀了自己!”
天空渐渐的由酱紫色变得发暗,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山的影子和接应车辆的灯光,这场发起于网络由思涵公司统筹的戈壁行挑战着每个参与者的心理素质和体能极限。原则是保障人身安全为第一,参与者也要提交体检报告,再付一笔不小的费用买罪受,但每个加入的人又心甘情愿。
高原长大的思涵有着南方人的细心跟北方人的坚韧,这份工作也是百里挑一的决定了,从方案到实施,整个团队里她就是典型的女汉子,既是工作又是享受。
6.
时间总是那么快,青春在脸上的印记越来越少,不同的境遇逼出不一样的人生轨迹。
莎莎提早进入她渴望的稳定,在工作中相识了备受高层器重的阿杰,在某种角度有时女孩子弱一些会激起男士的保护欲望。上班的终极目标要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改善家人的生活条件,做一个心智成熟安宁的人,就这样一加一大于二的憧憬在莎莎身上演绎,QQ动态里不再是独自恋花评月,多了一个其貌不扬却很能体贴自己男人,能从一笑一颦中感受到她的幸福感。
“莎莎,真的谈朋友了?说好的大家一起么,怎么就谈了呢?看你一脸享受的样子,当小女人的感觉应该不错”
莎莎的脸上晕起红云,“还好啦,就是遇到了,想处处看,离我们家乡也不远,这样以后还可以照顾到我爸妈,我的压力也会小点”
“唉,完了,又一朵花被采走了,我还是不想这么早被人约束,觉得现在这样的状态挺好,虽然不乏献上殷勤的人,但我满世界跑,想走就走没有顾虑,等跑不动了再说,就是你背叛了我们约定,这也太早了!”
“嗨,那是你没遇见让你心动的人。祝福我吧,亲爱的”
“祝你早日结婚再生一堆娃娃”
“你骂我是猪啊,还生一堆娃娃,坏!”
“我可没说,你自己讲的啊,哈哈哈,下次再聊,有空多联系,你一定要幸福!”
生活从甜蜜的爱恋慢慢到谈婚论嫁,莎莎把自己给嫁出去了,在珠城的婚房是他们一起奋斗的成果。思涵在她结婚的前一天从北京飞过来,抱着自己掉眼泪,莎莎气得说:“哭啥,我结婚你该笑啊,你一定会替我高兴的啊!”
“是啊,我是替你高兴,祝福你,我是哭的是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陪我单身的人,恭喜你荣升煮妇!”说着在莎莎身上做鼻涕擦拭状。
工作的这几年里,帮父母把弟弟支持到大学毕业,现在自己也算是在城市安了家,停止了那种没根的日子。依然朝九晚六的工作着,彼此两个人相互迁就体谅,一起还着房贷,并给未来做着计划,两三年后再要宝宝,在这之前可以出去转转玩玩,她很羡慕思涵的工作,工作就是玩得好,玩得好就是工作,从她的空间里看到世界各地的风光还有她那阳光般的笑容。
7.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快,莎莎怀孕了。
“阿杰,怎么办,我好像快两个月都没来了,陪我去医院检查一下”
“你自己去吧,查好了告诉我结果,我这一段时间太忙了”
“那真要有了怎么办?我们还没做好准备啊”
“哪有那么巧?去检查,别吓唬自己”
从医院里出来后,手里捏着单子坐在公交站牌下发呆,医生说根据结果已确定怀孕,并叮嘱早期应注意休息等等。
“阿杰,还真有了,你说该怎么办?”
“做掉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已经有了,我们就留着吧,那可是我们的孩子,也是一个生命啊”莎莎说着就抚摸着肚子,嘴里嘟囔着“难道这个生命见不到阳光了吗?”
学校的时候同寝室有个女孩在小诊所处理,当时没事,回到寝室大出血把几个人的魂还要吓飞了,幸亏及时送医院抢救,想到这里她不由自己的抖了一下。
“还是留着吧阿杰,迟早我们都得要孩子的”
“我们还供着房贷,外面欠的钱还没还完,这个时候真不合适,到时你还要休息,我一个扛不下来,莎莎,生下来就得为孩子负责,对吧,听话”
“可是——”
“别可是了,我忙了,就这么定了”
8.
阿杰的家里条件也不怎么好,唯独阿杰很上进,望子成龙,但随之而来的小家让他一点也顾不上老家的父母,看似幸福的背后是阿杰面对未来的扛压性出了状况。
“思涵,你说我到底怎么办?好矛盾!”
“他还是个男人吗?当初干嘛去了,现在不要了,是男人就得有担当,这都不行还怎么办?别作践自己,还记得寝室那谁吗?别犯傻,人家说头胎最好了”
听了思涵的话,莎莎觉得似乎有了主意,又打给了妈妈和婆婆,老人家都很开心,她没说阿杰不想要的事。
“阿杰,莎莎有孩子了,我给你们送几只家里的草鸡过来放冰箱,你给炖汤补补身体,这一阵子让多注意别累着”
“妈,没有的事,听她乱讲,你们别管了”
“这种事情怎么会乱讲呢,你该不想要吧,别犯浑,我们等着抱孙子呢”
挂掉妈妈还在唠叨的电话,阿杰立即给莎莎拨过去“莎莎,我们真的不能要,怎么养啊,你怎么不跟我商量打给家里呢?”
“那你说怎么办,我决定要了”
“随便你,爱咋咋的——”电话直接挂掉了。这在以前从来没有的,从来不会对莎莎发脾气。
9.
十月怀胎非常辛苦,开始的时候一闻到油烟味就受不了,吐了再强行让自己补充能量,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两三个月,整个人都憔悴的不成样子,要不是婆婆来照顾,指不定发生什么状况。跟阿杰因孩子的去留冷战了将近一个月,随着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他也就坦然了,莎莎辞掉工作养胎,爸妈过来看了几次,留了些钱备用。到生的时候婆婆、妈妈、阿杰都守在医院里等候新成员的到来。
“医生,我受不了,痛死了,求你给我剖吧,真的疼!”
“忍一忍,开两指了,能顺尽量顺”
“真的痛啊,真的痛啊”莎莎说着用牙咬着床单,满头大汗,时间一点点过去,门口等候的人焦急的看着外面大屏幕产妇的状况。
“使劲啊,自己要努力”助产护士用手辅助的帮着推,产房里痛苦的叫声一波高过一波。
“出来了,出来了,18号顺产成功!”随着一声长长的痛苦的哭声,莎莎使完了全身的力气,孩子终于出生了,她也迷糊过去。
“18号顺产,男婴,6斤8两”阿杰跟婆婆瞬间脸上露出笑容,上前看新生婴儿,妈妈赶紧握住莎莎的手,又抚摸着女儿发黄的脸,汗湿的头发散乱贴在脸上,莎莎睁开疲惫的眼睛看着妈妈轻轻的笑了一下“妈,我没事,别担心”,这时阿杰才回过神来“老婆,你辛苦了!”,莎莎连回复的他劲几乎都使不上。
10.
莎莎在同学里结婚生子都算早的,由当初孩子刚出生的喜悦到上幼儿园前的这几年,她几乎全职带孩子,阿杰整天忙着工作的事情,到后来经常出差,莎莎也习以为常了,她性格本身就稍弱点,顾家持家没有谁比她更合适了。每到过春节的时候,两个人都要为回谁老家争半天,最终以轮换的形式妥协,一年回莎莎老家,下一年就在阿杰自己老家,本身就不太远,莎莎的心里还是觉得多陪陪父母,他们都老了。
“儿子长大我要告诉他,你爸差点把你给杀了”
“脑子有毛病啊,你敢!”
“有啥不敢的,有人要敢作敢当”
“这不好好的嘛,没事生非”
“不过说实话,当初心理压力是蛮大的,现在只能往前奔了,对吧,还能咋办”
时间飞快,孩子五岁了,莎莎平时没事就跟思涵分享养育孩子的喜怒哀乐,思涵呢,也是绝对的好闺蜜,耐心听耐心用她的观点给莎莎开导,自己呢还单身着满世界跑,有时恰好工作安排在莎莎的城市,就过来陪她疯一疯。这时候莎莎才发现跟思涵的差距一步步拉大,自己形容自己成了一个怨妇一样,而思涵还是那样光艳夺目,讲起外面的世界滔滔不绝,她说一个人挺好,没啥不好的,就是每次回去都被爸妈问东问西,他们看我这个样子特别着急,都成老姑娘了,小心没人要。
思涵去马尔代夫旅游,躺在沙滩椅上休息,海风一阵阵的吹来,那种湛蓝湛蓝的海水跟梦幻里一般。场景是这样的,穿着比基尼戴着墨镜的思涵慵懒的躺在沙滩椅上,美人鱼一样的姣好身材显露无遗,遮阳伞下成了一道风景线,无意间她发现老有一个亚洲人在她跟前打转,再仔细一看,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又白净的小伙子,身上的八块肌肤很明显,身材简直到了黄金分割的精准比例,于是就多留意了。
“Excuse me, are you Chinese?”
“Yes, and you? ”
“哈哈哈,美女,我丢了东西,你看到没有?”
“啊,你哪里的,这么巧?什么东西丢了”
“重庆的,我发现我路过这里的时候把心给丢你这里了,你捡到没?”
“俗吧,搭讪也要有点创意好不?”
“我就是一俗人,来这里看到你的时候,我想我该脱俗了”
“油嘴滑舌,还有事吗?”
“刚好我有空,你也有时间,不如我请你吃海鲜,给我个机会认识你,好吧美女”
“如此有诚意,有口福了,给你个机会”
异国他乡的偶遇,就这样开始一个三十多女子的脱单故事。
11.
“新年快乐!亲爱的,见过你之后我就要回家了,今年回去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爸妈他们,我不是一个人了”
“你想通就好,我衷心希望你幸福,一直这么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希望你的小男人对你一直好!”
“谢谢亲爱的,等我备好这一切,你一定要参加我的婚礼!”
“没问题,我必须要亲眼看着你走进一座只装着美好的城,带着春天的花香,结出盛夏的果实,收获满满的幸福”
“我想,没有其他要求,只要能够自由呼吸,无论物质或精神需求都不是问题,我们彼此祝福!”
“思涵,代我向叔叔阿姨拜个年,也就是学校里见过,这都差不多快十年了”
祝简友们:新年快乐,阖家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