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上山（1）

       小石头最近很烦恼。

       虽说是小石头，却也是年过不惑的人，所烦恼的，是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夫人还有自己的大师兄。大师兄，不到六十，正当壮年，却突然被诊断为肺结核，如今虽然是社会全面发展的80年代，可这病却依然难以治愈。

       之所以叫小石头，只是因为小石头认识大师兄的时候，小石头却真是个“小”石头。那一年，爷爷领着还是八岁的小石头来到柳老爷子家里，让他管老爷子叫师父，虽然小石头不知道为什么“柳嗲嗲”变成了“师父”，但还是叫了。

       这一叫，除了师父，还多了一位大师兄，一个小师妹。此后练拳、读书、伺候师父，小石头也渐渐变成大石头，一路读大学、结婚、参军、做科研、转业地方。小师妹变成了石头嫂，大师兄仍然是大师兄。相比自己某位师兄作的武侠小说和近些年看过的金庸古龙之类，自己的武林之路，实在是顺利！

       “不过是平淡无奇罢了！”小石头时常这么想。

       就算在故事里，命运也是喜欢开玩笑的。昨天刚这样想的小石头么今天就接到大师兄从单位打来的电话，说自己刚被二院诊断成肺结核，医生说也没什么好的办法，让大师兄回去好吃好喝就行。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师兄，小石头心里很难受，但是又不知道如何表达，多年的理工科训练和国防科研工作，让他变得越来越不善于表达感情。内心逐渐被焦躁和烦闷占领的小石头，索性直接从办公室回家，虽然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但已经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不多久，小师妹也下班回家。两人说起这事，自由一番唏嘘无奈，越是如此，越是回忆起小时候一起在师门学艺的种种。一念及此，小石头也顾不上小师妹刚做好的晚饭和刚从学校回来的两个儿子，下楼踩上自行车，直奔大师兄单位去了。

在省体育局门口，等了好久才见大师兄眉头紧锁的出来，小石头狠狠吸了一口手里的半只白沙，连忙换上笑脸迎上了大师兄。师兄弟二人平时自是常见面的，不过下午的那通电话后，小石头不知道要如何宽慰大师兄。大师兄也实在无心寒暄，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肺里。良久，还是大师兄先开了口：“石头啊，一身烟味！以后少抽点，我这不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么？”小石头还是不知道怎么应答，只能嗯嗯地应声。

大师兄带小石头去了体育局后面的小馆子，叫了一桌子的菜，师兄弟二人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撘的应付着对方，倒是一瓶老窖很快下去了一大半。面对着自己最爱的腊味三蒸也食之无味的小石头随口说了句：“要是师父还在就好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大师兄猛然抬头说：“你不说倒被我忘了，记得师父羽化的时候和我说过，咱们还有位师伯仍然留在师父幼年学艺的道观里，说要是有什么事，可以上山找他！”

“我也听师父说起过这位师伯，师父羽化那年都多大年纪了，要是这位师伯如今还在，那只怕真是得了道了！”

“如今我这情况，要是不见见老仙长，估计就去见老阎王了，倒也没啥差别，明天我就请假去江西！”一口气喝完杯中的酒，大师兄边说边把酒盅砸在桌子上。

“师父走那阵，除了提到有这么位师伯，就再也没说别的信息了，咱兄弟俩甚至不知道师父的师门叫什么名字，更别提这位师伯的名号了，哪里去找？” 

这句话说完，小石头看见大师兄明显的泄了一股子气，没来由得一阵心疼。思前想后了一阵儿，自己又开口补救：“要不这样，最近我这边也不忙，我回家和师妹说一声，找张师父的照片，我陪你一块上江西，找咱们师伯去！”

师兄弟二人一个借酒消愁，一个满腹心事，全然没注意隔着两张桌子一位穿着褪色军装的老人家，虽然好像很享受眼前的辣椒炒肉，但这眼神却不时扫过兄弟二人，望向门外逐渐按下来的天。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