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囚徒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在旅行的时候都会想到旅行的意义。在过去，对我而言，旅行仅仅是一种生活模式的切换，奔到另外一个地方，一家人看着美景，吃着美食，议论着所见的人和事，甚至为了走哪条路争吵，这就是另一种生活状态。我一点都不相信在旅途中心灵受到了净化这样的狗屁理论，要说实在点，肺受到了净化倒是真的。然而，在约瑟夫冰川下的约瑟夫小镇，确实会让我思考旅行的意义。
138公里的路程，我们边走边玩地开了5个多小时。就像人的一生一样，更多的美景需要你慢下来、停下来，有时候甚至是你需要走到岔路上才可以看到。然而有些景色已经美得不太真实，相机已经无法记录当时的震撼。Whataroa河水的颜色呈现出粉蓝色，那是因为冰川融化形成的河水颜色。
“爸爸，我在学校跟同学讲我看到的大海的颜色是薄荷绿，他们都笑话我，说大海的颜色是蓝色的”，麦兜在车上跟我说。
“哦，人是无法想象没有见过的东西的”，我回答。
是的，这种想象可能存在，但你不可知。它不可表达，因为一切表达方式都建立于现有知识框架。它不可感知，因为一切感知都基于对现有知识的反馈。它不可理解，因为一切理解都基于现有知识的解读。
“当我们在学校里学习各种知识的时候，因为没有对世界的直接观感，所以我们对学到的知识是不可知的，也是无法理解的。这其实也是我们需要行走这个世界的目的。中国老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是这个意思。中国明朝的王守仁就讲‘知行合一’，虽然这里的‘行’指的是‘行动’不是‘旅行’，但旅行也是一种‘行动’，本身也是知行合一的体现”，我一边开车一边跟麦兜讲着我的感想。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爸爸，但是我怎么才能让我的同学知道大海的确有薄荷绿呢？”麦兜继续问我。
“我认为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他们自己亲眼看到才能让他们理解这个世界的多姿多彩和真实，我们很难说服别人一件我们看到过，但他们没有看到过的事情，因为他们无法想象。同样，他们也很难说服我们一件他们看到过，但我们没有看到过的事情，因为我们也无法想象。特别是很多书上已经告诉了我们，大海是蓝色的，考试也是这么考的，思维已经固化了”，我有些感慨。
“古希腊的哲学家柏拉图在他的《理想国》里就有‘洞穴之喻’，他明白无误地告诉人们，人类就是囚徒，他们受限于感官等因素而只能看到物品的投影，这种投影或许可以理解为现实世界中存在许多仅仅是对理念的世界近似的事物。囚徒们看不到的地方才是真实的世界，但是囚徒却认为那些投影就是真实世界了”，我给麦兜解释道。
麦兜若有所思，作为一个初中二年级的学生，这恐怕也是她第一次从哲学角度思考旅行的意义和价值。我们都没有想到Whataroa河水的颜色会引发这么深层次的讨论。
新西兰南岛的高速公路和我们国内对高速公路的理解也不完全相同，这里的高速公路一般只有两条车道，绝大多数道路限速都是80公里，有部分路段是100公里，遇到城镇和学校的时候，最高限速迅速降到40公里每小时，超速在这里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有时候开着开着，就会看到路边的警车，警察在抓超速。或者有时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停着一辆民用车辆，其实那也是警车在抓超速，他们叫“隐形警车”，当车辆超速而过的时候，就会看到这辆停着的民车拉响警笛让超速的车靠边停车，等着超速者的是高额的罚单。
因为学习过新西兰的交规，所以我一路开车非常谨慎，严格按照限速行驶，倒也一路安全。沿途车辆不算多，没有堵车的概念，而且最让我感动的是，这里的车几乎都匀速行驶，很少有车辆超车，这让人感觉很安全。
之前我说过新西兰的交规里面有在公路上遇到羊群时该怎么办的问题。从霍基蒂卡到约瑟夫小镇的路上，我倒是没有遇到羊群，我遇到了牛群。按照新西兰的交通规则，我需要停车，然后根据赶牛人的指挥通过。
一大群牛浩浩荡荡地缓缓通过马路，它们是从公路一侧的牧场穿越公路到另一侧的牧场去挤奶。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一大群牛，大约有几百头牛，所以颇感好奇，于是下车拍照。然而赶牛的“放牛郎”却示意我不要靠得太近，以免惊吓到牛而出现意外。
等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这一群优哉游哉的牛才在“哞哞”声中通过了马路。放牛郎这才示意我们可以继续我们的旅程。
“为啥迟到了？因为我等着牛过马路！”我上车后就开始编段子，阿琳和麦兜在车上被我逗得哈哈大笑。是啊，如果没有这次的新西兰自驾，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在新西兰的高速公路上被牛群耽误了十五分钟，这也是我们人生一种新的体验。
“爸爸，我之前在《孤独星球》上看到过，新西兰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大陆，因为它太早地从大陆板块脱离，又远离各个大陆，所以新西兰的物种都非常独特。譬如Kiwi就是一种很怪异的鸟，不会飞，肚子里的蛋就一颗，按理说它早被淘汰了，但在新西兰因为它没有天敌，所以就能保存下来。还有象鸟，体型比鸵鸟大多了，也是不会飞，跟鸵鸟一样在地上跑。被毛利人给吃绝种了，真的是吃绝了！”麦兜开始跟我科普她所看到的有关新西兰的自然知识。
“新西兰的北岛和南岛分处在不同的大陆板块，所以北岛的南端和南岛的北端地震高发，是因为两个大陆板块撞击的结果”，麦兜继续趁我开车的时候跟我讲。
“麦兜你可以啊！竟然看了这么多有关新西兰的知识，太棒了！”我表扬着麦兜。
旅游不是傻玩，旅游本身就是对我们知识的扩展和延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