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

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郑乾梦寐以求的状态，当他真正地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种所谓的闲适也没有想象中那般美好。

他每天例行公事一样重复着这几个月来同样的事情，把被褥折叠整齐，用一只手紧紧扣住被子下沿，向下使劲压下去，再用另一只手把睡袋塞进去，同样如法炮制地再把枕头塞到最上面，他的铁皮柜子就被塞得满满当当地，郑乾醉得意的时候就是看到两个柜门松松垮快地合在一起，这说明他的被子被压得很合适，那本来就局促的狭小空间已经被郑乾用到了极致，而当柜门被强迫着推开一个缝隙的时候，郑乾总会哀叹一声，显然他还可以把杯子压得更紧实一些，这时候他就紧紧地把门一推，再用钥匙锁起来，这样上下两个锁销就能把柜门挡住，从外面看起来柜子也就规整了。

他还是会在早起喝一杯温开水，这两天的体重一直维持在156斤，稳稳的，已经持续一个月了，而之前每周一公斤的下降速度早已经戛然而止，起初的惊恐和哀叹、信誓旦旦，现在已经变成了麻木，郑乾还继续维持着之前的饮食节奏，他尝试做了一些努力，让自己的体重仍然呈现下降的趋势，比如每天早上他还会喝一杯黑咖啡，不加糖和牛奶，他还把从拼夕夕上买的几块钱的膏药贴在肚脐上，那些捏造的评论一直吹嘘着如何如何神奇，郑乾明明知道那些都是骗人的鬼话，却仍然执意地用着，一方面他心疼钱，另一方面他还存着幻想，对自己的过度自信，也许那些膏药就偏偏在自己身上管用呢，郑乾被这种精神逗的笑得四仰八叉，但是他又深深地叹气，好像大半辈子他都在用一种可笑的乐观支撑着，如果没有这些可笑的基础，他可能会更加可笑。

郑乾几乎不用眼睛看，就能熟练得从上面的柜子里掏出一盒牛奶和两片面包，这是他的早饭，有了这些，他几乎一上午都可以呆在小小的办公室里不用动弹，之前他还会仔细地咀嚼品味面包的麦香，混合着牛奶的甘甜，嘴巴里往往会有一种旷野的醇香，可是这会他只会大口咀嚼着吞咽着，咕咚咕咚戳吸着牛奶，好像急急地要结束一项任务。他再从桌子的一角掏出一罐过期的维生素，这是他从家的角落里翻出来，然后带着上了火车远涉百公里到了这狭窄的小室的角落，郑乾照例会从里面刻出来两粒，咀嚼着酸甜的咽下去，好像这样他的身体也会被滋养一样，郑乾对自己身体的重视远远超出了以往，他控制着自己的饮食，每天的三餐规律而有节制，他这么做好像宗教徒一般虔诚，分毫不差地履行着自己的使命，可是，他心里清楚只是他有些无所事事的，必须要用一些东西来填满自己的时间罢了。

做完了这些所有，阳光才会慢悠悠地从窗台爬上来，爬到对面的铁皮柜子上，上面就有个丝丝的纹路，好像一副水墨山水，郑乾也静静地发呆，因为这一天就开始了，而他的事情似乎都在不紧不慢地处理完了，留下几个收尾，他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却也没写出来今天该干些什么，最重要的决断也许就是等着中午，选择吃白菜炖粉条，还是吃豆芽肉丝，吃水煮鸡蛋还是茶叶蛋。他这两天喝了两瓶红酒，本来他是希望着让葡萄酒的香气滋扰在自己的心理，可是除了苦涩和晕乎乎，其他什么也没得到，柜子里还留着一瓶甜白，郑乾打算狠狠心再一口气喝完，涂一个眼不见心不烦，可是他又打怯了，这是图个什么，完成任务吗？他还是把自己推到了遗忘的状态，好像有种宿命一样的东西仍然在心底，他藏在躯壳之下的习惯仍然左右着他，明明郑乾以为赢了，却仍然无可奈何地被压在底下，面对那软绵绵的力量，他是多么无力，他仍然被着温柔萦绕着，执行着那些既定的模式，那些激烈的冲突和抗争全都像水波一样荡漾了一下就消失了，睡眠仍然平静，安静的把每个人的心照的通透，郑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