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笔四十一

年前的时候，一个亲戚娶媳妇，晏会上碰到了大表嫂。因为我婆婆生我丈夫生得晚，所以我夫家所有同辈的嫡亲和表亲兄妹都比我们大很多很多。

我的大表嫂，今年已经58岁，和我母亲一样的年龄。但大表嫂是那种天生很活跃的女人，纵使这把年龄依然笑声爽朗，做事麻利，独自一人经营着一家年收入三五十万的小餐馆。在三四线城市，她的日子也算过得相当不错。她那眼睛本来就很小，又因为爱笑，基本一直都是月亮弯弯的一条缝！很有喜感。

闲话时，大表嫂笑说要把大表哥给卖了。仔细一听才知道大表哥在外面找了个女人，今年一整年她都没逮着表哥的人。她实在气不过。这个消息让我惊讶不已，毕竟快六十了还找情人我是真没听过。

表嫂竟然有那个女人的微信，称呼她老孙。俩人还经常聊天，开玩笑，相互抱怨表哥的种种不好。那么心平气和，不像情敌倒像姊妹。

表嫂最耿耿于怀的是老孙告诉她大表哥说只爱老孙一个人！逗的我们几个哈哈大笑。近六十的人了，还特别在乎男人说只爱别人，把那句话反复强调了好几次。人在感情上似乎真没有老幼之分。表嫂又说，不过你表哥也和那老孙说，要什么都给，就是不和老婆离婚，这把年龄太伤人。表嫂还是气不过，说不稀罕不离婚，不如二十万卖给老孙，得不到男人得个养老费也行。我们又是一阵大笑。和年龄大的人谈感情，伤悲都带有欢喜色彩！

年后正月初二，表亲们来我家给婆婆拜年，大表哥也来了。我是新嫁才几年的媳妇，没见过表哥几次。印象中他喜欢喝酒，喜欢天南海北到处乱跑。喜欢新事物，比如直销，电商他都感兴趣。但是今年，他好像变了个人，那种精神状态让我当时十分惊讶！清楚记得感觉他的精神气还不如我老婆婆。席上大表哥让我给所有哥哥姐姐们敬酒，到他跟前的时候，他像闹新娘一样的故意小小为难我一下，逗的大家笑声不断。

正月初八我们回兰州，初十早上突然接到大哥电话说大表哥去世了，让回去参加葬礼。我们俩面面相觑，像听了个别人开的愚人节玩笑！

听说是脑梗猝死。后来慢慢的回想，拜年时表哥那种让我十分惊讶的精神状态，就是老人们所说的，显露出下世的光景！那是一种，已经和这个世界没多大关系的状态，渐渐抽离的状态。

表哥的葬礼上，表嫂哭晕了几次，恍恍惚惚和我夫说，人千万别瞎说话，年前还和你们开玩笑要卖他，年后就离开了！那个老孙也来了，也是哭晕得死去活来。死者为大，表嫂和家里人并没有拒绝老孙的惦念。或许以后，她们可能是这世上最好的朋友，只有她们俩有一样的伤心处。人死之后，人们对他所有的偏见都瞬间放下，什么都没有了意义，怎么活过好像都没有错。

表哥离世的事，大家瞒得天衣无缝，我二姑父和我婆婆都不知道。人们说，逝者已去，活人要紧。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残酷，毕竟亲生父亲连儿子最后一面也没见上，最后一程也没去送。

有一天老家的邻居和我婆婆打电话打听大表哥去世的事。我婆婆翻手打电话问我大哥，我大哥说他们听错了，只是生病了。我婆婆竟然一点也没生疑，人老了，一句话就能哄过去。和小孩一样依旧一会哭一会笑得讲着过去她身上发生过的种种事情。

我得从新想想，怎样的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