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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辣辣的痛

2023-07-14  本文已影响0人  眉扬

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

元宵节的第二天,素素的父亲突发脑梗住院了。幸而只是压迫住了记忆神经,身体的其他部位都还是健康的。

考虑到弟弟眼睛不好,视力极差,行动起来很不方便,素素便请了假,主动担负起了在医院照顾父亲的任务,让弟弟和侄女丫丫回去了。并交代他们门面房的房租该收了,让他们收了给父亲转到微信上。

生病后,一向精神矍铄的父亲一下老了许多。无论去哪里,素素都要拉着他的手,他没有了方向,没有了记忆,走起路来也成了亦步亦趋的小碎步,那种时时处处小心翼翼的感觉看了让人心疼。

而最让人难受的是无论跟他聊什么,他都是一脸茫然、不知所以的样子。每天早上医生来查房的时候,都会有意识的问他一些简单的问题来考察他的病情,比如: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早饭吃的什么?指着素素问,这是谁?或者一些个位数的加减法等等,这些问题在最初的几天父亲是回答不上来的。他的说话和认知的水平应该也是退步了很大一截,他的脑海中可能还有很多词语,但是却和实物无法对上号;有人名,却往往张冠李戴,对不上真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用语言是表达不出的,只有两三个字的一个短句,往往是词不达意的。

有一次,素素问他:“我是谁?”

他看着素素,若有所思,然后又摇摇头。素素笑着说:

“你不知道我是谁,我每天在这儿照顾你,你都不撵我走?”

他眼神无措地看向别处,不说话了。或许他一直也是有些疑惑不解的吧!

每到此时,父亲眼神中的那种无奈、无助和一次次的挫败带来的无力感,让素素总是想流泪。这还是那个倔强强势、聪明能干的父亲吗?!

2.

一连几天,素素都是一个人在医院里照顾父亲,她并没有在意。她知道母亲和弟弟俩人都不适合来医院替换她。每天,父亲的饮食起居,输液检查,她都要操心着,还得趁着父亲醒着的时候,抓紧时间跟父亲多聊天,帮助他恢复记忆。但是,有一次素素跟父亲提起收房租的事情时,父亲竟是一直没忘记,还清楚地记得收租的日子。可能这件事儿对父亲来说是极重要的事情吧。

在医院的第四天晚上,素素的姑姑打电话询问父亲的病情,最后姑姑问她,有没有给妹妹打电话说一下父亲的病情,素素说没有,因为妹妹过年刚回来过,再回来就得请假。所以和弟弟商量以后决定先不告诉她,等父亲的病好了再跟她说,免得她担心。姑姑说:

“你们这样不对!你爸这次可不是小病,万一将来有什么事儿,你们不让人家知道,是要落埋怨的。等下我挂了电话,你就赶紧给她打电话说吧。”姑姑挂了电话,素素就拨通了妹妹的电话。

第二天中午,妹妹坐高铁回到了家。放下东西,就打车到了医院。此时的父亲已经有些好转了。看到妹妹时,虽然叫出的是素素的名字,但至少说明父亲是记得的,认识的。姐妹俩陪着父亲聊了好久,父亲累了,睡觉了,素素让赶路回来的妹妹回去休息,明天再过来。可是妹妹却执意要晚上在医院陪床,让素素回家休息一晚,明天再来换她。素素理解妹妹的心情,而且自己也确实需要回去打扫一下自己的卫生了,就没再坚持,回家去了。

弟弟也在家里,素素刚进家门,他就迫不及待地问她:

“咱不是说好了不跟小妹说吗?你咋又跟她说了?”语气中的责备很明显。

“咱姑打电话问了,说咱们不跟小妹说不对,将来落埋怨。”素素倒杯水,坐下喝了一口。

“你妹大老远赶回来,你也不让她回来歇歇,咋你先回来了?”妈妈也在埋怨她。

“我妹心疼我一个人在医院了几天几夜,非要让我先回来歇歇,明天再去换她。要不我现在回去把她换回来?”

“换啥换,回来了就先歇一会儿,等会儿去做点吃的吧,你弟这几天都在这儿陪着我,我们也没吃饭呢。”素素刚坐下,妈妈就弟弟、妹妹的心疼了一个遍,唯独没有关心一下自己连续几天在医院累不累。

“这几天你俩咋吃饭呢?你不是胳膊、腿都痛得啥也做不了?”素素回了妈妈一句。

“都是我做的呗,你弟眼睛又看不清,还能让他去做?”

果然,儿子来了,就啥都能做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素素没再说什么,把杯子里的水喝了,站起来:

“我这几天太累了,洗洗澡就睡了。你俩看吃啥做点吧,我不吃了。”没人心疼还不得自己心疼自己。妈妈一直都是这样,素素也不想跟她争啥。不过今天这种情形还是让素素心里非常难受。

“你不跟我们说说咱爸的情况,这就走了?”弟弟又抱怨着说。

“你们不是每天都打电话问吗?还是那样。对了,房租收了没,收了就给老爸转过去吧,他惦记着呢!”素素说完,就上楼洗澡睡觉去了。

3.

第二天早早起床,素素收拾了一塌糊涂的厨房,做了早饭,就开始准备去医院要带的中午饭和晚饭。既然回来了,就想好好做点饭给父亲带过去。

到医院让父亲和妹妹吃了饭,又和妹妹聊会儿天,妹妹说:“昨晚嫂子和侄女、侄子都来了,热闹了一会儿才走了。”

“那你面子大呀!我在这儿了几天几夜也没人来看看。”

“就没人来替换你?”妹妹很是惊讶。素素笑了笑,

“没事儿,这几天是咱爸最需要我的时候。你回吧,晚上在这儿也没睡好。”

第二天中午,妹妹给父亲带了饭来。父亲吃了饭,到病房外面活动了一会儿,就睡觉了。妹妹说:“姐,老爸睡了,你要不着急走,咱俩就去外面聊会儿天吧?”

俩人在门厅里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来,这里没有暖气,空气很是清凉。妹妹眼神有些闪烁,似乎有点不好开口,

“姐,我想问你点事儿,你别介意啊。”素素想着应该是什么跟自己有关的事,笑着说:

“那有啥介意的,问吧。”

“姐,咱爸这次的住院费是谁拿的?”

“我拿的。那天咱妈就拿了900块钱给我,我想着总是也不够,就没要。”

“那我哥不是跟着嘞,你咋不让他拿?”

“那天你哥让丫丫跟我去交钱,在交费处,丫丫说她就只剩1500块钱了,不够交押金,我就只好交了。”

“那咱爸妈的钱是谁拿着嘞?也是你拿着吗?”

“爸妈的钱怎么会让我拿着?平时都是存在银行里,身份证、银行卡不都在咱爸那儿吗?啥意思?你咋这样问?”素素站了起来,这话听着有点别扭。

“那我就说了。不过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妹妹鼓起勇气说,“我昨晚回家,嫂子和丫丫来找我了,跟我说了很多话,我觉得得让你知道。”

素素听得一头雾水:“到底跟你说我啥了?你说明白点。”

“她们说以前咱爸妈对人家都挺好的,一家人高高兴兴的。你回来后,天天在咱爸妈跟前说人家坏话,弄得咱爸妈都对人家意见很大。你现在就是惦记着咱爸妈住的房子,叫爸妈将来把房子给你。爸妈的钱也是你拿着,俩人有啥事都是你说了算,收的房租也都给你了,你要给你家儿子结婚用。你天天在家啥都管,现在街坊邻居们都说你最好了,你最孝顺了,好都让你占了!”妹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素素心里有一块石头在越长越大,堵得十分难受。有一股气在往上涌着,冲击着大脑,头皮发麻,眼眶又胀又痛。

“她们是这样说我的?你信吗?你觉得你姐是这样的人吗?”

“姐,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但人家说的这些话,让别人听起来是有道理的。我又不在家,不了解情况,我不知道咋替你辩解,所以我就没替你说话,只是听她们在那儿说。”

“噢,是吗?!”素素眼睛一热,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心里那座她竭力守护着的城堡崩塌了,只留她这根满身伤痕的立柱孤零零地矗立着。

“姐,你别难过嘛!我不是说你是那样的人。不过我也觉得你现在真的管事儿太多了,要我,我也会那样想的。爸妈那里你就别管那么多,让他们自己过就好了嘛。你看你现在惹一身的不是,出力不讨好!”妹妹往素素身边靠了靠,搂住她的肩膀。

“我不管?是,我以前是不怎么管,可你知道爸妈他们的日子是咋过的吗?咱妈腿脚不好,天天说自己哪儿哪儿都疼,啥也做不了,啥都让咱爸干。咱爸一辈子没做过饭,他会做啥?就对付呗,天天都是剩饭剩菜的吃。俩人都没有收拾卫生的习惯,屋里屋外一团糟。不管,我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素素有些激动,语速很快,眼泪也忍不住往下掉。

“这我都知道。爸妈他们就是那样,就让他们自己过吧,隔一段时间你回去看看就行了。干再多也不落好!再说了,你们都有委屈,我还一肚子委屈呢!”妹妹嘟起嘴巴,把头扭过去,眼泪也掉了下来。

“看起来咱都有委屈,要不你跟你哥他们两口说一下,咱几个在一块儿说说,都倒倒自己的委屈?我想知道她们说的那些话都是从何说起?顺便商量一下以后咋办?”素素抹去了眼泪,提出了建议,妹妹同意了。

4.

父亲的病一天天地好起来,已经能认得家里的人了。医生建议回家调养,慢慢地恢复。

出院那天,弟弟扶着父亲去叫车,妹妹去拿东西,没有人主动去结账,还是素素去结了账,办了出院手续。到家以后,把父亲扶到房里安置好,弟弟说眼睛不舒服,就回家去了。

离中午饭还早,素素和妹妹收拾好东西,陪爸妈说了会儿话,他们就休息去了。姐妹俩准备做午饭,并说好下午去弟弟那里说事儿。

弟弟家离父母这里也就两分钟的路程,素素和妹妹进到家里,弟弟、弟媳俩人一人抱了一个灌满了热水的大饮料瓶,在客厅里等她们。客厅很冷,空调没有开。妹妹穿的少,坐在那儿抱着肩,直跺脚。看看周围,没找到空调的遥控器。素素把沙发上的一个小毯子给妹妹盖住腿,弟弟把他的热水瓶给了妹妹抱着。

几个人尴尬地寒暄了几句,开始进入正题。素素看了看他们,说:

“我是老大,从我开始吧。听了小妹给我传的话,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坐在一起把话说开,要不,这样下去,大家都别扭。先说咱们之间的事儿吧。”

从她俩进来,弟媳就在电话上忙着她的工作,看素素看她,就应了一句:

“行,说吧。哎呀,我下午不出去上班,工作不能停。”然后又继续忙她的。

“第一件事儿,我想知道,是谁给你们说的,我天天在爸妈面前说你们的坏话?”素素问的很直接。

“还用谁说?我们看不出来吗?以前咱爸妈对我们挺好的,现在咱爸好像对我们意见很大似的。不是你挑拨的,还能是谁?”弟媳眼睛瞥了瞥,看了素素一眼,又低头去看手机。

“那就是说,是你无中生有了?我为什么要说你们坏话?我天天在咱爸面前替你们拦了多少事,说了多少好话,你们不知道吧?”素素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都不知道,我们做了啥不好的事儿,还要让你给我们说好话?”弟媳不屑一顾,侧着头,眼睛往上翻了翻。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就说几件听听吧。看看是不是我说你们坏话了。前两年你们想开洗车店,顺带再补个胎,充个气什么的,那些设备钱是谁出的,你给的吗?”

“我们又没钱,拿啥给他?”

“是啊,就是想着你们两个孩子,压力大,是我和咱爸拿钱买的设备。店开起来了,你们家大人、孩子都不想干活,就我弟一个人在店里忙,连饭都没人管。我和咱爸天天去店里给他帮忙,咱妈心疼儿子,自己身体不好,还天天给他送饭吃。甚至你儿子放学回来,都是在奶奶家吃饭。这没错吧?”

“我天天上班忙死了,哪有时间管他们!我都说了,算他和咱爸合伙,我不参与店里的事儿。”

“是,就你上班忙!我弟眼睛不好使,我们一家人都迁就着你,不跟你一样,就想着你们能好好过日子就行。我掏心掏肺地对你们,到头来,却成了我天天在老人面前说你们坏话,亏你们能说出口!”

素素越说越激动,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这么贪心不足的人呢!

妹妹拍了拍她的肩:“好了,慢慢说,别激动。”

弟弟也嘟囔着:“没人说你对我们不好啊。”

“那咱爸这两年对我们越来越不好了,就你天天在跟前,又没别人。”弟媳还是继续纠缠。

“有些话我本不想说,你非要在这儿纠缠不清。”素素平复一下情绪,继续说:“你刚才不是说你不参与店里的事吗?可是只要你在店里,有顾客交钱,你就忙不迭地把钱收了。你收的钱给过他们吗?有人打电话要救援,咱爸那么大岁数了,骑着三轮车来回跑着把活干了,你却把钱收了不给。这种事儿有多少回了?咱爸说过啥没?到后来看你经常去店里,咱爸干脆不去了,你们好好干就行。结果没多长时间,不干了,门都关了。再后来,招呼都没打一声,把设备也给处理了,那是你们拿钱买的设备吗?我就不说了,你们哪怕给老爷子一千块钱,他心里也好受点。为这事儿,我劝,咱妈也劝,俩人好说歹说才把咱爸劝下,没过来找你们。这些事儿不是我编的吧?”

弟弟和弟媳都低着头,一声不吭。

“记住,人心不是一天凉的。自己做的什么事儿,还用得着别人说坏话?每个月老俩的生活费你们给过几次?离得这么近,咱妈腿脚不好这么几年了,你们去看过几次?给他们做过几顿饭?还天天啥事儿都让我做了,我乐得不做,你们把儿子的责任尽到了,我还需要做啥?都是这么大人了,非逼我把话都说出来,好看吗?”素素越说越气,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妹妹抽泣着握住素素的手,安抚着说:“好了,姐,不说了,消消气。我们都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儿,说完我就不说了。至于爸妈的房子,那是我想要就能要的吗?你们同意吗?爸妈会给我一个人吗?房租为什么说是给我了?我怎么都没想明白?你们说,我听听。”

“那不是给你了,你天天催着让我们把房租给咱爸转过去,还说他惦记着?他都失去记忆了,啥事都忘了,人都不认了,就惦记着房租的事儿?”弟媳理直气壮地说,眼睛又往上翻着白眼。

素素厌恶地看了她一眼:“那是不是咱爸的房租,该不该给咱爸?租金要是给我了,我用得着让你们去收?还有我儿子结不结婚,连我都不让管,你们还挺操心。你们咋那么想得出呢!咱爸记不记得房租的事儿,你们去问问他,想咋问咋问,看看他记不记得。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们说吧。”

素素有一种一吐为快的感觉,多久了,她一直委屈着自己,今天终于都说了出来。她拉了拉衣袖,把手插进棉衣兜里,屋里实在太冷了!

弟弟、妹妹和弟媳三人互相看看,弟媳继续低头看手机,妹妹让弟弟先说。弟弟用手摸了摸头,干笑了一下:

“我就说她们是乱说的,瞎猜疑。你就不是那样的人,对我,对孩子,对我们一家人都恁好。是我们做的不好,我们以后多去爸妈家里看看,该做的多做点。”

“嗯,是。是我们不对,我们以后多注意点。”弟媳头都没抬,随声附和着。

“那我也没啥说的。我离得远,爸妈跟前的事儿啥也干不了。我还跟以前一样,爸妈吃的药,衣服啥的,我就多买点。姐,有你在爸妈身边,我特别安心,反正我是不会怀疑你的,你放心吧!”妹妹原本也是觉得自己又买药,又买衣服啥的,哥哥一家啥都不管,挺委屈的。现在看素素说了那么多解气的话,自己也不想再说一遍了。

“看来你们这是让我来对质呢!既然你们觉得满意了,那就再说说住院费的事儿吧。”素素觉得屋里冷得很,想早点结束,赶紧回去。

“咱爸不是刚收了房租吗?住院费从房租里出吧。”弟弟看着素素说。

素素又看看妹妹,妹妹低着头,没出声。素素苦笑了一下,说:

“你们觉得现在这个时候,我去问咱爸要钱,合适吗?再说房租的钱只够住院费,他们以后还要继续吃药,也得不少钱呢。”

“那我们没钱,没法拿。”弟弟一口回绝。弟媳一直摆弄着手机不抬头,妹妹还是看着地上不说话。

“唉!这就是‘养儿防老’啊!”

素素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那就这样吧,只要你们良心能过得去,就当我给咱爸看病了。”说完,素素起身离开了那间冰冷的房间。妹妹也紧跟着走了出来,俩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往回走着。

在这寒风肆虐的冬天,黄昏总是来得特别早。在房间里冻了半天,素素觉得外面的风吹到脸上如同刀刮一般火辣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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