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酾酒的晋怀帝司马炽
公元265年正月初六,司马炎在洛阳南郊举行祭天仪式,正式登基称帝,史称晋武帝。登基前照例进行占卜,自然是顺天应人大吉之象。谁知天不作美,头天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夜半朔风渐起阴去密布,竟然纷纷扬扬下起大雪。
天未亮,司马炎推门一看,不由得叫声苦,门外积雪竟有尺余。洗梳完毕,朝外大臣已在雪中等候。洛阳经过长期战乱,道路失修,一行车马在雨雪中行进,不是车轮陷入泥沼,就是车轮不停打滑,兵士、太监一阵忙乱才将车推止祭坛。
祭祀仪式非常繁琐,一行人等在风雪中瑟瑟。司马炎拜过天地宗祖后,开始朗颂祭文,谁知当空一声炸雷,之后一阵狂风将手中文告吹得无影无踪。侍从将文告捡回,已是字迹模糊无从辩认,司马炎暗叫晦气,草草自我发挥一番,驱车回宫,当然,一群马屁大臣引经据典为皇帝宽心,说什么瑞雪丰年、晋业永固、天公开眼、地母发声之类,直将司马炎拍得转忧为喜方休。
晋武帝继位时,蜀汉已经灭亡,公元280年,晋灭东吴,天下一统,西晋王朝开局不错。司马炎与其他开国帝王类似,利用人们久乱思定的心思,稳定全国形势后,采取宽松政策为帝国臣民松绑,激发臣民生产热情,短短几年,生产得已恢复,丰质极大丰富,臣民过上富足生活,帝都洛阳宫阙入云豪宅似海,帝都人民更是过着中声色犬马醉生梦死的生活。
司马炎沉淫其中,渐渐丧失了原有斗志。司马炎将吴蜀美女搜集其中仍嫌不足,诸王公大臣有姿色女眷也在搜罗之列。“斗志”不足怎么办?魏晋时清流有服药传统,武帝继往开来,亲尝丹药,于是龙体亢奋,日御百女。美女太多,武帝恩泽不能遍释,于是座羊车在宫中游玩,走到哪儿就下榻到哪儿。一些嫔妃宫女为引羊车至宫,将盐水洒到竹叶上,羊食咸知味,将武帝引至,成就好事。
皇帝虽富有四海,身体却受之于天,半点由不得人。武帝整天在宫中与嫔妃练习“箭法”,钢躯铜体也吃不消,没几年就变得头晕眼花手抖脚软,他这辈子身居九五,死而无憾,但令其担忧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继承人的选拔任用问题。
太子司马衷令其揪心,武帝请天下最好的老师调解数载毫无效果,写得字横不平竖不直,东拉西扯不成体统,回答问题颠三倒四没有主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弱智。武帝多次动了易太子的念头,这件事想想可以,真正操作起来,难度超出想象。司马衷为皇后杨氏所生,杨后父亲兄弟占据帝国高位,要动他们外甥,等于动了他们未来根基,他们怎能愿意?太子妃贾南风也不是省油的灯,贾南风是他至爱大臣贾充的女儿,贾充是司马篡位功臣之一,更是轻易得罪不得,这件事就这样犹犹豫豫拖了下去。
杨家与贾家当然不甘坐以待毙,他们共同想到一个办法,代笔作假。有天武帝看到司马衷字迹进步非常大,再看文章,字字珠矶,不由得击节兴叹,于是决定亲自过问顺便鼓励一下,纸笔摆在面前,司马衷手抖半晌,仍难下笔,在万般催促下,划了两道,如鬼画符,令其作策论,字不成句一塌糊涂。武帝大怒下令彻查,一下碰到杨贾两大家族,武帝无奈,此事最后不了了之。
公元290年四月,晋武帝再次病倒,药石无效,病死含章殿。傻儿子司马衷在大臣簇拥下继位,史称晋惠帝。太后杨艳与其父杨骏独占朝政大权,引起悍妇贾南风不满。贾南风勾结楚王司马玮发动政变,杀死杨骏逼死杨后,抄斩杨党达千余人。可惜贾南风打错了算盘,自己不过是皇后,前面还有皇帝司马衷及司马宗室呢。结果大权落在司马亮手里,司马亮手握鸡毛箭,便把令来行,专权独断横行霸道,根本没将晋惠帝贾南风放在眼里。凡事不可轻易开头,开了头就收不住手,既然政变可以除掉杨氏集团,政变当然也可除去司马亮集团,贾后深居内宫开始谋划除去司马亮之计。楚王司马玮是把好刀,这个人轻信好杀暴虐无脑,除杨氏居首功却没捞动什么好处,正在怨恨恼怒时,贾南风给他送来了这么个机会,两者一拍即合寻机动手,功夫不负有心一,一战成功,杀掉汝南王司马亮夺回政权。贾南风当然不肯与司马玮分享胜利果实,逼晋惠帝下诏以滥杀名义处死司马玮,这下政权彻底落入贾南风手中。
晋武帝鉴于曹魏皇帝在危机时刻无人相助的困境,决定大封宗室以固藩,分封了数十个王。这些藩王一看大权落在贾南风手中,非常生气,公元300年,赵王司马伦起兵造反,围着王宫处死贾南风,诸王不服司马伦,之后齐王司马冏、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长沙王司马乂、东海王司马越纷纷登场,将战火燃向洛阳,之后农民起义、五胡崛起,直将华夏大地变成绞肉机。
傻皇帝司马衷也倍受煎熬,被人挟持逃离洛阳,之后又被劫持至邺郡讨伐东海王司马越,结果兵败被俘,后又成了丧家犬,被劫持到长安,最后又莫名其妙回到洛阳,公元307年,司马越为了专权方便,烤了一张毒饼,傻皇帝饼未吃完就一命呜乎,结束了自己呆傻悲惨的一生。
啰嗦半天,才到进入主题。司马越专权成功,动了自立念头,思前想后决定先挟天子以令诸侯等时机成熟再说。惠帝儿子太小,于是司马越扶持司马炎第二十五子、皇太弟司马炽为皇帝,史成晋怀帝。
晋怀帝算得上一位勤政、好学的皇帝。史书记载,“怀帝天姿清劭,少著英猷,若遭承平,足为守文佳主”,继位后经常聚群臣于东堂,议论国事商讨对策,可惜生不逢时,内有东海王司马越专权,外有农民起义、五胡乱起,可以说天下鼎沸,容不下一张安静的桌子。公元308年,五胡之一刘渊在平阳(今临汾)称帝,国号汉。刘渊虽建都平阳却心系洛阳,有生之年数次攻洛,却止步于洛阳城外,至死也没进入洛阳城半步。到了他儿子刘聪,弘愿得以实现,公元311年,刘聪派大将王弥、石勒分兵数路进攻洛阳。司马越东逃途中病死,所带十几万兵在山东苦县遭遇汉兵,一经交战立刻溃不成军,连司马越的棺木也被抛入井中。西晋就这点用得上兵马,全军覆没后洛阳已成一座空城。
洛阳被围,能逃的的都逃了,余下百姓东奔西走乱作一团,司马炽想撤离洛阳,连护驾车马也备不齐,勉强出宫,被乱民抢了个一塌糊涂,不得于退了回来。他想乘船走水路逃离洛阳,被刘渊识破,一把火将聚集起来的船烧个精光。城中粮尽人相食,司马炽困守孤城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又没勇气自尽,就在那里干耗着。刘聪借着一身蛮力,很快攻破洛阳城,烧杀淫掠属必修课,真晦气了洛阳百姓!这位生不逢时的晋怀帝司马炽也只能束手就擒。洛阳城毁,已不适合建都,刘聪携着最大的战利品晋怀帝司马炽,凯旋回到平阳。
我大中国皇帝富有天下恩及万帮数千年,是蛮夷戎氐崇拜的偶像。刘聪面对上国皇帝,感到非常新奇,围着晋怀帝转了无数圈瞧了无数眼,楞是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慑于大国皇帝的神威,刘聪封晋怀帝为平阿公,第二年又改封为会稽公。
相处久了,刘聪认识到大晋皇帝并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神圣,加上自己攻无不克的战功,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神圣,何况刘渊已续了家谱,自己成了汉高祖刘邦的几十代孙,大汉代大晋也算名正言顺,于是开始设计羞辱晋朝皇帝。
公元313年某天,刘聪大宴群臣。胡儿蛮族胡吃海喝丑态百出,酒过三巡,刘聪喝停群丑:“列位卿家,稍安勿燥,今天有一位贵人要为大家洗杯酾酒”,话音刚落,门帘一动进来一位头戴包巾身着褐衣的伙计,他先来到刘聪面前,为刘聪洗了酒杯,然后再倒满举杯高过顶小心奉上,刘聪大殿高座面视天空余光瞥向青衣侍者,接杯后哈哈大笑,边饮边说:“依次洗杯酾酒来着!”
众臣仔细一看,这不是会稽公、曾经的晋怀帝司马炽吗?众人忍不着哈哈大笑,当晋怀帝洗杯酾酒到面前时,不是故意将酒泼向怀帝,就是饭菜弄到怀帝衣服上,怀帝不敢躲闪,任众人肆意羞辱。坐中也有西晋大臣,有良心者忍不住掩面痛苦,没良心者与蛮汉禽兽共同戏弄这位落水之凤!
后来,为了免除后患,刘聪用毒酒赐给晋怀帝,怀帝接杯万念俱悔,仰脖而尽,结束了自己可悲的一生。
晋怀帝的屈辱不是百姓的屈辱,是帝室与权臣的屈辱,他也许是无辜的,但他被推向前台作了晋室作恶者的替罪羊。晋朝皇帝屈辱并未结束,后面还有一位阵前执戟、马桶执盖的皇帝。下篇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