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还有谁能收了这个怪物?
上世纪四十年代,潘光旦先生连续发表了《论宣传不是教育》和《再论宣传不是教育》。这两篇文章相得益彰,对宣传和教育这两个概念剖析之深刻透彻,至今无人能出其右。然而,尽管潘光旦先生将“宣传不是教育”这个道理剖析得如此深刻和透彻,但在现实中,我们依然执着地把宣传当做教育。而且这个荒唐的行为,其实自古至今就从来没有改变过。
由此可见,把宣传当做教育,其中必然是有着很多的和很大的好处的,以至于几千年来我们都一直无力去拒绝。
比如,把宣传当做教育就比用教育去教育要省时省力得多。这个时候,我们当然是正确的,所以你们当然也只能照做。这种感觉实在是很爽,如果我们还有奖励和惩罚作为后盾的话,那简直就爽得不要不要的了。
再比如,把宣传当做教育显然更有利于我们去夹带私货,而这显然是教育所无法容忍的。不能夹带私货,就无法从中获取私利,这个感觉实在是很不爽。如果还要因此去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那简直就不爽得不要不要的了。
所以,一直以来,宣传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代替教育而大行其道。我们对此似乎总是无可奈何,我们当然也就只能去自食恶果。
潘光旦先生在他的文章中指出:在宣传盛行的社会里,究其极可以闹到一个谁都不信谁,谁都怀疑谁的地步。
这实在是真知灼见!
在老呐的印象中,当前流行的各种“怀疑”似乎是从一场“是否应该给老人让座”的论战后拉开的序幕,然后随着“xx也是人”的论调盛行而开始盛行,到我们创造出了“道德绑架”这个天才词汇后则到达了极致。现如今,如果我们扪心自问的话,我们还能发现哪怕是一个值得我们去信赖的事物吗?
老呐于是常常想,如果我们当真也和其它那些动物一样那该有多好。我们处于食物链的最顶端,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科技力量,又恰好生存在这样一个和平年代。能够吃得饱,能够穿得暖,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然而很不幸,我们当真和其它那些动物太不一样了。我们要求的美好,不单单要关乎物质,还要关乎精神。所以当我们很爽地摧毁了那些我们曾经的信仰之后,却很不爽地发现,我们的精神也同时陷入了空虚。
当我们聪明无比地用种种借口拒绝给陌生的老人让座的同时,却发现自己老迈的亲人也已经没有人再给他们让座了;当我们沾沾自喜地把“xx也是人”当做自己玩忽职守的挡箭牌时,却发现被别人的玩忽职守伤害到了的我们已经是有苦难言;当我们冷漠地以拒绝“道德绑架”的名义甘于卑微的同时,却发现我们在需要别人无私帮助的时候已经只能得到冷漠和拒绝。
“我们为什么要给老人让座呢?”老呐曾经这样问过那些捍卫给老人让座的和反对给老人让座的。
“因为老人更需要。”这便是老呐得到的大多数答案中的核心意思。
所以在大多数”该不该给老人让座"的辩论中,“谁更需要”则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个辩题的焦点。于是,反对者们很容易便找到了无数的事例让捍卫者们不得不承认,其实很多时候老人并不是更需要那个座位。很显然,基于这个焦点的辩论,其实在辩论之前就已然分出了胜负。然而,奇妙的是,辩论失败的捍卫者们在现实中却依然鄙视着那些反对者,而辩论胜利的反对者们在现实中也并没有辩论中表现出的那么理直气壮。
把宣传当做教育,最终使得我们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或者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其实我们传统的道德,跟这些年随着“唯利益论“泛滥的这个”需要“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大抵上讲,我们其实不难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两句话中找到真正的立论基础。所以当老呐之后又问出”即便是你更需要,你愿意把座位让给自己老迈的父母亲人吗?“这样的问题之后,反对者几乎立刻绝迹了。我们无法时时刻刻陪伴在自己的父母亲人身边,所以我们就致力于建立这样一种尊老爱幼的道德体系,期待着没有我们陪伴的父母亲人也能够得到帮助,仅此而已!
其实,对于绝大多的基本概念来说,其背后的道理都是如此的浅显。然而,当它们被宣传阉割,进而被别有用心地掺入各种私货之后,就突然间变得繁杂、深奥和玄妙了起来。爱国被歪曲,英雄被抹黑,医疗、教育、住房等关乎国计民生的概念被振振有词地变成了理所当然的敛财手段……我们却忽然发现,当我们面对这些“荒唐”时,竟然已经无力辩驳。
天才的古龙在他的小说中创造出了“全空”这样一种状态,当这种高手站在你面前时,你会发现他浑身都是破绽,所以你反而就不知道如何下手了,所以他就无敌了。当年的老呐则想当然地认为这纯属扯淡,因为“全空”这个状态实在很像是一个被吹鼓了的气球,无论这个气球看上去是多么的高大威严,我们其实只需要用一根小针就可以让它爆炸。然而现如今,老呐才真正体味到了这种“全空”的厉害之处。它虽然依然是一个高大威严的气球,但撑鼓它的却不是干净的空气。里面满满当当的,竟然全部都是粘稠无比的粪水!这,是怎样一个怪物啊。
我的天哪,它居然杀过来了。爱国贼、圣母裱、五毛、美分……,一时间,漫天飞舞起不知所谓的幼稚贴画。我们虽然手握利剑,却当真无从下手。因为,那怪物里面的内容实在是太过恶心了。于是,我们丢盔卸甲,落荒而逃了。
我们有洁癖,所以我们当然不屑与其战斗。但,现如今,还有谁能收了这个怪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