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相望
八月初上阳
一
今天是母亲离开的日子。
我们走在托管所路上，她一路上叮嘱着，说
什么我也记不清，无非是些努力学习，好好
做人的常言，她在过马路时搭在我的肩上，
一路上，没什么人......
我收拾好衣物，便要离去“上阳，来，和妈
妈说再见。”老师拉着我站在母亲的跟前；我
的眼中只有电视的情节，毫不瞥她一眼，手
拿起来摇一摇，就算是最后的道别了罢。吃
过晚饭，没什么事也就洗洗睡了。
半夜，伸手在被窝里摸了摸，什么都没
有，就嚎啕大哭起来，老师闻声进房，问我
怎么了，“我想妈妈了。”她叫我别哭了，才
许我打电话。
我好容易缓了下来，只留下几句抽噎，她
领着我到了客厅的座机前，按下了号码，进
了自己的房间。空气中只留下“嘟，嘟，
嘟……”的声音，和那只照亮不足1平米的夜
灯。
她说：“老师，怎么了？”
我喊：“妈……”
紧接着空气中多了一丝不和谐的音符。
和你分开在6岁，走在没有人的路上，你
手拿行李衣物，肩膀微微颤抖，夕阳西下，
倒映着你美丽的面庞。那是我对你仅有的记
忆。
二
我走过了很多的路，去过了很多的桥，但
总是一个人的，我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
饭，一个人看书，朋友不多，关系好的也叫
不名字出来，闲时，便坐在沙发旁的板凳上
看书。晚上，总喜欢躺在床上看着小客厅的
夜灯。别人吵吵冉冉，可快乐也只是属于他
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那时在我看来的母亲，似乎并没有什么感
情色彩，只是一个代号，我也曾认为所有的
女人代号都是母亲，别人的母亲将他们捧在
手心，没有金丝玉帛的加冕，也有手掌相连
的传递，好像他们的世界是彩色的，而我的
只有一片灰白。
三
直到我十五岁那年，生意不景气的母亲不
得不回到家乡，也许是之前十五年的年华，
我和她接触的太少太少，少到只容许我们坐
在一张桌上进食，没有一句话，当我得知她
血糖超标且腰间盘突出时，我才有一丝作为
儿女的惭愧，但我却像这几年对待任何事一
般的态度——藏在心底。
那天中午，我们出去购物，走了很久，逛
过了东街走过了西市，他突然坐在了椅子
上，手捂着腰，紧接着就被送进了医院，她
在病床上过了一天，病情加重，能走的机会
愈来愈少。
四
初三放假。
我与母亲算是度过了最完整的一个月。
那是一个冬天，寒风凛冽的冬天，我们排
坐在崖边，看着太阳一点点被地面残噬，直
到夕阳将它最后一份余温洒在我们身上时，
她躺在我的怀里，我先是惊了一下，却也不
忍吵醒她，只是静静的看着。
她头顶的发丝变得干枯分叉，中年时身态
有余的她，现在却只剩下骨架，不是年老是
她有了皱纹，而是病痛是她满面苍痍，开始
下起了小雪，雪落在她的头上，多了一丝灵
动，我脱下衣服给她盖上，也许是用尽太
大，她缓缓张开了眼。
“都下雪了，我们回家吧。”她费力的站起
来，手捂着腰，我站起来，摩挲着她的背。
五
上了高中以后，偶然的相遇，我比别人多
了一个老师，因为年纪的相仿，或是兴趣的
相合，很自然地发展了我们的友谊。
即使在主讲老师重点名单里并没有我，他
也和我说“上阳，其实你和我很像，在你身上
我看见了自己曾经落魄的影子。你有很大的
梦想，你可以仰望天空，绘出彩虹的颜色，
你也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
几个月后，给你带来阳光的他走了，也把
我的阳光带走了。
高中的体检下来了——“我是色盲”。所以我
不得不放弃我心底当医生的梦想，其实梦想
和幻想，只有一个字的差异，却要荒废一
生。他得知后把我约了出来。
日将落，街道，公路旁。
“上阳，你知道影吗？”
“影子吗？”我瞅了瞅地上，回答他。
“是，也不全是，它比影子还可怕。一个人
若是心里住着影子，那么他该是什么颜色也
描绘不出来的。”说完他走了。
我看了看落日，又背对着它，看着自己的
影子，想起的确实母亲那佝偻的身影。
一个夕阳，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有相同的都
美，但是如果心情复杂，夕阳永远没有最美
的时刻。
六
高考完，我与母亲去了台湾。
阳光，沙滩，海鸥，手把我和母亲连接在了一起。
夕阳西下，托着她长长的发髻，沙上一点暗淡。
我站在她的身后，注视着一切。
她说她对不起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说他
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对于一个没有知识的
人，那样便是她能做的一切。
她的一字一句都冲进我的心脏，颤动着我。
我想她不知道我知道，那一天，她在校门
口等我下课，一站就是两个小时，想要把入
冬的衣裳亲手给我，直到保安将她带走。我
想她不知道我记得，第一天托管老师家的
我，和她通话时，我们一起哭的半小时，最
后我在电话旁谁去，梦里还是她。
最后她转过 头来，我们四目相对，眼眶里
饱含这泪，像是什么融化了般。
呱呱落地时的欣喜，别离相处时的哭泣，
游云山水时的对话，成长中一颗颗微笑，一
滴滴泪水都化成此时的相望。
七
那天，我在雾气弥漫的清晨，阳光略显温
柔。这天，你在寂寞廖人的长夜，寒风阵阵
刺骨。
我们总是在夕阳相望，绿茵点点，洒着一
层金边的，那是我们的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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