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小说I朝前活着（二）

春天来了。

屋中呼救声，拍打声，喊叫声混乱成一团，快把屋顶冲翻了，嘈得建国头都大了。他双手捂住耳朵闭着眼睛，仍然面朝墙，蜷缩侧躺着，装作不知，好像跟他没有一点点关系。这不是装的，事情摆在那儿，全是围绕他这个主角。

自己的娘，梆子奶奶叫他的声响也都听到，再也装不下去，也不能再装。巧合的是，梆子奶奶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扯起建国，嘴巴里说:“你个臭小子，你奶奶快没命了，还装作没事人似的，这个不听话劲，别再躺着了。”

老太太七十多岁了，力气挺大，建国竟然坐了起来。顺势匍到他奶奶面前，抱起秃奶奶的头来，哭着说:“奶奶我没什么事，你睁睁眼，瞧瞧我呀！”连叫好几遍，秃奶奶没有吱声，咬着牙合着双眼，故意装作不知，抻着寻找时机。

“小国赶紧地喊奶奶，千万别停下来，千万别停下来，孩子。”立荣家督促儿子。

保忠家二妮子也帮腔，说:“秃奶奶你老人家醒醒，建国叫您呐？”

又折腾了一阵子，秃奶奶认为火候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一仰脖长吐一口气，慢慢地睁开眼，瞧着建国三四秒钟，赶快挤上眼睛，没有说一句话，一只手用力地抓着孙子的胳膊，牢牢的。

“奶奶你可醒了，我是小国呀。”建国抱着奶奶哽咽道。

“奶奶没事了好了。孙子呀你到底为嘛？”秃奶奶叹了一口气说道。

“奶奶没人的时候，我告诉您行不？”建国羞红了脸，紧贴在奶奶的耳朵根，微声地说。

“行，行。俺孙子还不好意思呢？立荣家，叫大伙散了吧，送送人家。”秃奶奶冲着儿媳妇说。

大家伙瞧到没有别的事了，怀着疑惑好奇的心，从屋中陆陆续续地走出，离开院子，聚在大门前。梆子老太拽住立荣家，说:“建国赖床好几天，不吃也不喝，难受的模样，为啥？”

“梆子奶奶，别看俺当娘的，我问了多次，建国不告诉我，干着急也不顶事。”立荣家摊着双手摇着头说。

“一点征兆也没有，不知为什么？”保忠家疑问。

“可不是，一点也没有。”立荣家应道。

“再好好问问，别着急，也没大不了的事。俺小国弟弟稳当，不会有事的。”二妮子抱着孩子宽慰着。

立荣家不断地点头，嘴里答应着是是谢了。一阵忙活，送走了大伙儿，才转身回到屋中。眼前的一幕，差一点惊掉下巴，站在里屋门前，呆住了。

咋回事呢？

在炕上，祖孙俩坐着面对面，拉着手，笑笑说说，俨然一幅悠闲自得的样子。哪里像发生伤感的事情，赖炕不起哭丧着脸。立荣家思忖道:“俺家一老一小都犯精神病了吧，一会儿哭一会笑。……”

大家伙离开屋子，走出院中，没有别人了。里屋中，建国忸怩地说:“奶奶我喜欢孙尚香，她不喜欢我，也不搭理我。”

“孙尚香是谁呀，这女娃美若天仙？把你的魂勾走了。”

“奶奶，你咋说呢？我就喜欢。”

“她是谁家的闺女？”

“村子西头是孙忠臣家的。”

“噢。”

“她亲自说了，不喜欢你。”

“没有，见着我她就飞快地跑了，像风一样，一点痕迹也不留。准是烦我。”

“为了这，你就赖炕不起，不吃不喝，寻死觅活？”

“嗯，就是这个。”建国点着头，委屈地应着。

“瞧你这点出息，还是不是男子汉？”

“奶奶，我的好奶奶，你给我想法。”

“行了，包在我身上了。这可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