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
敦爸在上海进修,每天晚上只要有空都会给家里打电话,但不少时候,会忙得只发个微信,“晚了,还有手术,今天不打电话给你了。”或是太晚了,连微信也不发。在他们进修医生的宿舍里,半夜三更从手术室回来是平常事,第二天继续正常上班。
想想他在上海累成狗,实在辛苦可怜。而他不以为意,还总是同情上海的医生,“他们每天都过这样的日子,生活质量实在是不高。”
但想到敦宝出生后他就几乎一直不在身边,我也是真郁闷,用警嫂同学的话说,“想吵架都找不到人。”尤其是和宝妈们闲聊,说晚饭后我都会推娃走好远好远,遛娃健身两不误,她们都说娃娃根本不肯坐推车,她们都是抱娃在楼下走走。当时我就惊了,都是10几20斤的宝宝,抱在怀里还要转来转去,瞅东望西的,抱着散步怎么抱得动呀?她们轻松地说,和宝爸轮流抱呀。听得我心塞又心疼,心塞是为自己,对别人来说平平常常的一家三口散步,对我来说却是奢侈,心疼是为熊敦,他比人家的宝宝们都还小呢,每次推出去,敦一开始愿意躺着或坐着,可大半个小时后,敦乖会闹着要抱,不抱就哭,我只好一手抱他,一手推推车,还要担心他别从怀里挣出来,狼狈极了。心里觉得,是敦宝调皮不乖。现在才知道,这么大的孩子都喜欢在大人的怀里嗲,敦知道我力气小,已经很坚强懂事地在推车里坐那么久了。
只是,现状如此,未来几个月还会继续如此,好像除了锻炼身体,让自己更强壮,而且强壮起来的速度还得超越敦宝体重的增速,也就没别的办法了。
看着敦乖可爱的小脸,忍不住苦笑,又不自觉地想起他出生的那个夜晚,我精疲力尽,睁不开眼睛,助产士们跟着忙碌了几个小时,也都累坏了。而敦宝还在肚子里,我当时沮丧透了,觉得靠自己是生不出来了,只轻声地重复,“我要剖,我要剖。”她们马上给产科主任打电话,请她从家里赶过来做手术。她进门的那一刻,助产士们兴奋地喊“主任来了,主任来了。”我瞬间就有了安全感,还受到她们情绪的感染,莫名地有了力气。主任坚定地说,你可以自己生,不然之前的苦全白吃了。她的语气那么肯定,半是命令半是信心。她的专业身份和丰富经验,让我信赖她的话。咬咬牙继续努力,之后的过程依旧是艰难,每一分钟都漫长地无边无际,终于,在主任和助产士们的帮助下,敦敦健健康康地出生了。那个夜晚对我来说,毕生难忘,感谢助产士们的辛劳,感谢俞主任特地从家里赶过来。
但站在俞主任家人的角度来看呢,烧好了一桌子菜好不容易等妻子加完班到家,可她又是接了电话,放下筷子急匆匆走了,这饭还没吃呢。说好了晚上带我去看电影,可是等啊等啊等,每天都有事,电影都要下档了,妈妈又有事回单位了。一个本属于他们的三口之家的温馨夜晚就被我破坏了。
当我作为病号,感谢医生从家里赶来,当我作为医生家属,面对敦爸成天泡手术室又忍不住郁闷。
易地而处,一直被我碎碎念不带娃的敦爸,在彼处也是被人需要被人感谢着的。
所谓矛盾,莫过于此。
念及此,看着敦敦,也就没有什么可郁闷的。而且这大半年来,与其说是我在带小敦,不如说是敦乖在陪伴我,不离左右。
生活里的矛盾也许都有这样无法解决,但是可以相互体谅的一面。
且矛盾,且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