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的相爱相杀

2019-02-26  本文已影响0人  湘西未央歌

我们那一代农村人,好多人父母让他(她)们读个小学,写得自己的名字,认得钱和秤就就不错了。

我很庆幸,我的父亲文化程度虽然只有小高,但在我的心目中,他是他那一代农村人中,最有眼光的人,再苦再难,他都将我一直送到了大学。

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有一句口头禅时常挂在嘴巴上,养儿不读书,不如养头猪。不过,想想好笑,我小学发蒙的头一天,还流着黄鼻龙,还穿着开裆裤。

小时候他没有单车驮我,只有磕梨子,酸酸甜甜的

我小时候读书还算争气,与后来一同走出那个小山村的几个小伙伴一直在暗中较劲。

今天,每每想起当年几个男伙伴一起穿开裆裤玩泥巴,几个女伙伴一起玩跳田(跳方字格),割猪草的情景,就觉得好笑、温暖而快乐。

贫穷没有限制我们的想像力,也没有剥夺我们的快乐。有时候想想,现在的孩子,可玩的东西不少,可是快乐不一定比我们那时多。

没有最好的父亲,只有最爱的父亲

不过,不愉快的时候总是有的。男孩子的调皮,总是令我父亲非常恼火。母亲,那么善良老实的一个人,记忆中,可是从来没有打过我。

学习,只要父亲在家,照例是他管的。

还记得小学的时候,夏天的夜晚,往往是在昏黄的电灯下做完作业,就来瞌睡虫了,眼睛皮老是打架。可是还是不敢去睡觉,父亲就在旁边。

爱是点点滴滴的累积

只要你眼睛一闭上,头一向前耷拉,他就会磕梨子(用手指敲头),他那木匠的手,真的很硬,有时候会磕起包。这一幕至今记忆犹深。

小时候父亲对我到了近乎严苛的程度。他夜半回来,都要检查我的家庭作业,如果发现没做完,没做对,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都必须起来做。

他的权威是毋庸置疑的,一大家人,也没有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字。

这柄独力支撑的大伞,不时会漏,但终究遮蔽了风雨

那时候,老师喜欢布置课外思考题。我们几个成绩好的同学最喜欢晚上回去做这些题,都想做得漂亮,喜欢第二天听老师表扬自己,暗暗得意。

不过有时候不见得一下子做得出。父亲这时候就来了,经常陪我一起做课外题。记忆最深的,他还经常自己给我出难度比较大的数学题。

生命之光正在熄灭,我们是温暖他的火焰吗?

我的学习和思维的好习惯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养成的。虽然为此少睡了好多瞌睡,也挨了不少打骂,可是在这一点上,我要感念他。

父亲始终相信棍棒底下出人才,可是他也有胡萝卜政策。有一次,不知什么原因犯了错,父亲又要我写了检讨书。

正好老师来家访了,我不知道父亲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要我当着老师的面念检讨书,我死活不肯,父亲就说,你念,念了我给你奖励。

念检讨书还有奖励?我不好意思地念了,父亲还真是说话算数,给了我一块钱还是几角钱的奖励,具体数目记不清了,但这个事一直存在我的脑海中。

密密麻麻的字眼里,满溢的是老师无私的情怀

说到老师,父亲为我花了不少心思,在我小学的时候,先后找了几个老师辅导我学习,一个是我的远房爷爷,一个是我村办小学的校长。

这两个老师,教学都以严格有方著称。他们都是我生命中的恩人,没有他们,我可能不会从乡里考到全县最好的中学,也就没有后来的后来了。

不过父亲在要我跟师的过程中,有一点我内心极为抵触。每次校长来家里,除了双手毕恭毕敬给老师端茶装饭以外,他还要我给老师下跪。

那时候,父亲在我眼里,是个严苛老派的可怕怪物。

柔软的心,都藏在故事里

到了中学,隔得远了,基本上一个月才回去一次,父亲也要忙于生计,自然就无法就近督促我了。我也就像脱缰的野马,感觉自由自在多了。

可也正是在初中的时候,我给父亲留下了他一生难以抹去的创伤。

那时正是我身体猛长的时候,我总觉得父亲给我的生活费不够用,导致我经常饥肠辘辘,加之一场痢疾住院,使我对父亲的积怨越累越多。

那天,父亲正在操办我外公的葬礼,得知我住院,已经是下午二三点了。他急忙向十来里外的镇上奔跑,他要赶上镇里每天唯一一趟通往县城的公交。

几十年后,当我不小心触到他的伤心处,仍不时会提到这一幕:“你晓不晓得,老子当年为了你,一路小跑,连命都不要了,赶到车站的时候,一身湿透了,腿也软了。”

也许无法一直握住你的手,但想一直握住你的心

那时,我一直以为,父亲是要增加我的负罪感。

相爱相杀,相杀相爱,共此一生

父亲赶到学校,我们父子在那乱糟糟的寝室,进行了一场他说我听的长谈。至于他当时说了什么,我现在全然一句话都不记得了。

我当时心中只有对他的恨。

我只记得,最后他问我:“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没有?”我没有回答,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也忍不住爆发了:“都记住了,但是你说了等于没说。”

出乎意料,父亲没有打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只是没想到,他从此把这句话往心里去了,每当他不满意我时,就会拿出这句话来哽我。

年轻的你,正如年轻的我,有爱,也会有伤害

这是父亲一辈子的痛。我也没有想到,这句话会伤得他那么深。只有多年以后,我自己做了父亲,当女儿以差不多同样的语言怼我时,我才能深味其中的痛楚。

唯一不同的是,老人家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原谅他儿女的忤逆,那也许是他再苦再难,也从来都没有忤逆和反抗过偏心的父母的缘故吧。

可是我要原谅我的女儿,那是因为我在像她这样的年纪,曾对父亲干过那样的蠢事。时代不同,相爱相杀总有,我不祈求父亲能够原谅。

爱要大声说出来,就像这个小女孩一样

可是我们总不能像父辈一样,以回忆升温忧伤,以隐忍代替反抗。在人生的终点抵达以前,选择性遗忘,也许就是最好的疗伤。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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