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农村到城市（四）盲人算命

        对于没有视力的人，文明的称呼叫盲人，而在我们当地都叫瞎子。车瞎子当时在我们公社可是个能人，比吃商品粮的人都牛。他是车家堡子人，能掐会算远近闻名。在我的记忆里，车瞎子一共为我们家算过四人次。

        第一次是在一九七三年，这年春天，母亲看到大哥已到婚姻年龄，为大哥早日取上媳妇，父母决定用我们家的大部分积蓄，给大哥买块上海牌手表，当时上海牌手表是120元，这个价钱在我们村没有几家能买得起，而且当时我们村还没有人能戴上上海牌手表，大哥戴上上海手表还是村里第一人。令街坊邻居羡慕不已，同时也被有的人动了贼心，没过几个月，大哥的手表在家里被人偷走，手表的丢失令我们全家非常震惊。是谁偷走了这块表，一定不是陌生人，肯定是经常来我家的熟人，即使偷走之后也不敢戴出来，经过反复分析，父母认为一定是熟人所为，为了找到这块手表，知道偷表人是谁，母亲当天亲自上趟车家堡，找车瞎子算了一卦。过了小半天，母亲回来了，她把车瞎子算的情况跟家里人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车瞎子对我母亲说，你不要把丢表的事情往外传，也不用乱找，不用着急，等到明天早上到房西厕所旁边的马莲周围去看看，偷者可能把手表放到那里。

这一晚上好像比平时过得格外慢，大家都盼着第二天早上早点到来，估计这一晚上母亲也没有睡好，等到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母亲早早起床，亟不可待地来到车瞎子指定的地点，终于在马莲附近找到了这块手表，母亲惊喜万分，拿起失而复得的上海牌手表回到房间，母亲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向正在睡觉的父亲说，“老爷子，手表找到了！”由于母亲的声音较大，也把我们在里屋睡觉的哥几个惊醒了，大家都感到极为高兴，这天早上全家人都精神振奋，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通过这件事，全家人都很感激车瞎子，过了一段时间，为了表达对车瞎子的感激之情，准备给车瞎子送点钱，母亲把这种想法先向在车家堡子的姐姐征求意见，大姨说，给钱他不能要，给买点礼品就行，于是，过了几天母亲买了一些食品特意送到车瞎子家里，这件丢失手表事件就算圆满结束。通过这件事，使我们全家人对车瞎子的能掐会算的本事非常认可，神算的车瞎子真是名不虚传。

车瞎子算命在十里八村算是非常有名的，谁家丢了值钱东西，谁家某人身体出了问题，只要说出被算命当事人生日时辰，那是百发百中，一算一个准。他从不收费，只要算得准，赏点礼物就行。

第二次发生在1977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1974年，父母从邻居李家得到舅舅要卖房子的消息，母亲认为我们家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没想到我们家邻居也要买，如果别人家买了以后，我们家就面临无房可住风险，母亲想，这两间半房子无论多少钱我们家也必须拿到手，由于想买房子的不只我们一家，于是当时只有六七百元的房子，最后两个舅舅把房价抬高到1300多元，这个价格一般人家是买不起的，就是我们家买，也是捉襟见肘，母亲买这座房子最看重的是买了之后就有了立足之地，而且未来可以在原来的地方还可以重新建新房子，就这样，父母虽然对两个舅舅定的价格感到不满，还是下了狠心买了下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来点儿背，买完不到一年，1975年2月4日凌晨，辽宁海城营口地区发生了7.3级强烈地震，顷刻间地动山摇，尘土飞扬，瓦砾遍地，我们家的房子西山墙和通往后院过廊的东墙瞬间倒塌，母亲突然喊道：“不好，地震啦！”正在睡觉中的我们被地震和母亲的喊声惊醒，我们惊慌失措地跑到了房子外面，前后院的邻居们也纷纷跑了出来。那时外面很冷，父母组织我们马上架起篝火用来取暖，天亮后用秸秆临时搭起了三脚架窝棚，在窝棚里的地面上铺上秸秆，把被褥放到里面，暂时用于居住避险。第二天就是农历小年，母亲冒着余震的危险，走进四处漏风的危房里，用铁锅为我们全家烙了几张饼，算是对我们全家压压惊。后来，我父亲带领我的几个哥哥，用一捆捆秸秆把震倒的两面山墙临时堵上，这个春节就在危房里度过。

春暖花开时节，父母带领我们在自留地里建起了三间简易房，在简易房里一住就是两年，由于刚刚买完房子，我家经济十分拮据，眼看三个哥哥都已到了婚姻年龄，父母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在农村没房子，男孩子就很难找到对象，更何况我们家成分不好，几个哥哥搞对象的难度就更大了。那时父母白天黑夜地想盖房子的事情和哥哥搞对象的事情，经过再三考虑，父母决心已定，一定抓紧时间把房子盖起来。父母都是急性子人，只要想好的事情从来都不会犹豫，从1975年春天开始，我们家就着手准备建新房的事情。经过精心测量，决定在原来位子新建五间瓦房。新建五间瓦房，在当时可不是闹着玩的，需要足够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才能支撑。

论人力，我们家木瓦匠都有，大哥是瓦匠，三哥是木匠，而且在村里都很有名；论物力，我们家已经准备好了建房子的石料，木料，石灰，水泥；论财力，我们家是当时村子里挣工分最多的家庭，每年能从生产队获得二三百元的收入，另外，还能出售一些土豆，水果等农产品，也能得到一二百元的收入，加起来，我们家每年能获得三四百元的收入，这在当时我们村里算是相当不错的家庭了。

经过一年多的筹备工作，父母认为建房的条件已经成熟。在农村，由于建新房和结婚一样都是件大事，为讨个吉利，母亲通过风水先生确认个良辰吉日，就这样，我们家在1976年秋天开始动工了。经过家人和街坊邻居的鼎力支持，只用不到两天时间就完成了五间房子的地基挖掘工作，紧接着就为挖好的地槽进行瀚沙夯实，晚上父母为前来帮忙的朋友准备了面包和汽水。瀚沙结束后有用了一周左右时间就把五间房子的地基砌筑完成，这种速度和质量在当时瓦房沟没有任何一家能与我们家相比的，街坊邻居们对我们家的建设速度和质量无不赞不绝口。

新房地基比地面高出一米左右，地基内外的填土量很大，好在土场离我们家约有二百米，距离不算远，且路面东高西低，用独轮车运土较为方便。我和四个哥哥利用业余时间不停地往新房地基运土，用了整整一个半月的时间把土填满。独轮车是由三哥一手制作的，在我们家建房中做出了巨大贡献，也深得邻居们的青睐。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久，这个独轮车的车轮不翼而飞，车轮子没有了，独轮车就没法用了。这个车轮虽然买的时候只有五元，不算值钱，但是很舍手。为了弄明白是谁偷走的，母亲又想到了车瞎子，于是又一次不辞辛苦的去了车家堡子，到车家堡子说明来意后，车瞎子告诉母亲，这个车轮子你是找不回来了，偷者已把它转移到亲戚家，母亲执意要知道偷者是谁，车瞎子就把偷者的基本情况告诉了母亲，并教母亲一种方法让母亲回家自己验证。母亲很快地回到家里，当天晚上，母亲就按着车瞎子说的方法照葫芦画瓢地做了起来。具体用的道具有：一把簸箕，一杆秤，一面镜子，一碗水，然后把一杆秤，一面镜子，一碗水放进簸箕里，三个人伸出拇指顶在簸箕底部，母亲站在旁边开始把有怀疑的人从头到尾数了一遍，当数到车瞎子描述偷者特征的那个人名时，簸箕用力扭动，把我的拇指扭得火噜噜地疼，于是我们验证的结果与车瞎子说的那个人嫉妒吻合，过了几个月，有人告诉我们家的车轮子就在偷者的亲戚家里正在使用。

第三次是发生在1983年。这一年大哥已经34周岁了，二哥三哥都已结婚了，这可把我母亲急坏了，就是亲戚和邻居们也跟着着急，是什么原因大哥就不动婚呢？论个头，大哥一米七多，不算矮，论技术，是瓦匠，有手艺，论人品，忠厚老实，说家庭，沈家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正统规矩人家，说经济条件，也算是一个好户，大哥是村里第一个戴上上海表的人，从任何方面说，条件都不差，母亲百思不得其解。哥哥从二十多岁就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提亲，被介绍的女青年有好几十个，一听说我们家是富农成分，个个都打退堂鼓，始终没有人愿意嫁给我们家，这是母亲多年的一块心病，母亲实在着急，什么办法都想尝试一下，只要大哥取上媳妇就行。

一个偶然的机会， 母亲听嫁给车家村的姐姐说，车瞎子曾经给本村一户人家大龄青年破婚，结果成功了，老人家突然脑洞大开，喜出望外，决定给大哥破一破，成了更好，不成也没有什么，于是，母亲托姐姐说情，联系上了车瞎子，请车瞎子到我们家给我大哥破婚。

1983年正月里的一天下午，母亲派人把车瞎子接到我们家，晚饭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车瞎子坐在炕头，面前摆上四个腿的长方形饭桌，桌上铺上一块红布，红布上面放上一些算命的道具，接着就嘟嘟囔囔就像念咒似的说了好长时间，我们家里人都在旁边看热闹，仪式结束后，他告诉我母亲，大哥今年六七月就能动婚，这令全家人非常高兴，大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给大哥婚姻一卦算完了，母亲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知道我今年秋季参加高考，灵机一动，趁机也给我算了一卦。车瞎子也没好推迟，接着，按着车瞎子的要求，母亲把我的生日时辰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随后，只见他右手的五个手指不停地摆动，不一会结果出来了，他对母亲说我是火命，今年能考上专科，又说我一辈子不受累，不愁钱花，工作和事业不断进步。我听完后，感到很高兴，这是个好兆头。全家人都为大哥今年能动婚感到高兴，也为我今年能考上充满着希望。这两个愿望能否实现，全家人都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