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陨

   我是长安东王遗孤霍小玉，十四岁父王故友冯禹偁赞我倾世之容遂赠梨花赋，从此名动长安。且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精，其他世家名媛望尘莫及，倾倒长安无数风流公子。

   那日清湖畔，我见你一人独行花间，儒雅清秀，不似其他宦家公子般自大无人，不可一世。你轻抚身侧微斜花枝，温柔似水，我便认定你是我此生良人。

   娘亲素日爱集坊间风雅词与我讲评，那日偶得你真迹，你道“开帘风竹动，疑是故人来”。岂不知那日湖畔一见，我便日日念想，不思茶饭，期盼故人相见。

   娘亲问我何故，十六岁女儿如何启齿心事，只得常念“开帘风竹动”。娘亲聪慧炼达，不日便托管十一娘邀你相聚。

   那日廊下，掩面窥视，欢喜无限，暗自下誓，不论天涯何处，伴君不移。

   锦床秀榻，素缣三尺，你许我海誓山盟，句句恳切。我倾身所有，日夜相伴。两年之间你带我遍访城内美景，清湖畔共挽同心结，兰风亭上共题鸳鸯笺。他人皆称你我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你言说得此良妻，粉身碎骨，誓不想舍。

   你以判书拔萃登科，授郑县主簿。阳春四月，我送你至十里长亭外，你信誓旦旦，将告禀双亲，结为婚姻，与我偕老。可你本陇西贵族，我乃寡母孤女，苟且长安一隅，严父慈母，怎轻许无名孤女堂皇持家。我只求伴你而立，倾尽毕生余力，竭尽芳华。之后你娶妻成家，快意年华，我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你郑县上任，洛阳探母。我心念君恩日夜相盼，祈求佳音。

   那日，东华公子告我，你已从母命与卢氏定亲，卢氏与你乃表亲又同为陇西贵族，实是门当户对。卢氏嫁于你，聘财以百万为约，你家境清贫，远投亲知，筹备钱财，早已忘我于轻烟之外。

   我素知东城公子欲纳我为妾，只当他以此话激我死心于你，并未当真，日夜盼你鸿雁托书，佳音相报。不料郁结成疾终日缠绵病榻。

   八月之约早已过，你仍是毫无音讯，娘亲劝我死心与你，奈何痴心已付如何轻悔。东华公子日日伴我，递汤侍药，细心呵护，他道愿遣散妻妾，与我天涯相随，不离不弃。我只当他酒后失言，将他赶出门外再不相见。

   娘亲见我性命堪忧，为求护我一命，倾尽资财，寻你音讯。可人海茫茫，无人知晓你在何处。不久，余资散尽，娘亲只好开奁当物，续探君音。

   那日，幼年好友延先公主突然到访，送我银钱二十万。公主言说内作老玉匠拿我紫玉钗告其实情，念幼时姐妹情分，特来相助。患难之时为此一人尽心助玉，玉没齿难忘。

   公主派人四处探听，我相思入骨，终日郁郁。那日黄昏，快马急报，说你已与卢氏定居长安数月，你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恩爱无限。我在长安日日思你，卧床数月，你佳人在怀，温柔乡里忘了旧人，昔日情分一并忘却。我始知错怪东城公子，害其痛心，悔恨在心，咳血不止。

   昔年四月，我曾与你为誓，不求名分，只愿倾心，伴你而立，你却一去不回，故意欺瞒于我。我念你儒雅温厚，风度不凡，不似背信弃义之辈，却终是我有眼无珠，一厢痴情付流水。更不孝，害娘亲毕生资财散尽，门厅冷落无人相交。

   东城公子与我为誓，以我之名三请于你，若你念旧日恩情，肯应邀约，便至此与我兄妹相待，替我奉养娘亲，送其终老。若你仍避而不见，我便死心于你，嫁他为妻，他允我锦衣玉食，此生无忧。

   我念你非禽兽，昔日恩情与你也非荒唐一梦，欣然同意。三次邀约于你，你却朝出晚归，恍若未闻，避我于千里之外，我非瘟疫，你却如此避我，使我辱于众人，脸面尽失。如此，我便不再旧情相念，你对我不仁不义，我又何苦死死相念。我自觉时日无多，东城公子待我恩重如山，让他为我遣散姬妾实为不义，倒不如放我了此残生，佑他一世轻安。

   东城公子私自诱你入宅与我相见，我愤恨难平，怒火攻心，死前立下重誓，他世必为厉鬼，使你妻妾难安，昔日你狠心负我使我招此劫难，黄泉之下我定当悉数奉还。

   灵堂之上，你哭哭啼啼，悲愤在面，做与他人观看，世人愚钝，被你欺瞒，我又如何肯再次被你哄骗。

   当晚你与卢氏欢颜锦帐，可知我魂游世间，扮作美貌郎君，诱你猜忌卢氏，心神不宁，你虽佳人在怀，却终对我死前毒誓心存芥蒂，恐被妻妾相欺，落人耻笑，你待妻妾心狠手辣，疑心重重。出则以浴斛覆营与床以求困禁营十一娘，岂不知日饮汤中微量毒药即为妻妾所下，府内管家即为营十一娘日夜厮混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