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呆

母亲前两年突然找不到身份证了，说是父亲藏起来，想取她的老年保，逢人就说，还又自己去重新办了卡。

父亲苦不堪言，被冤枉的很明显，可竟然也有人信了。

后来在房间里找东西，找到了两张身份证，母亲又说是父亲偷偷放回去的。

后来，又说银行吞了她的钱，硬是把存款从一个银行取出来又存到了另一家银行。

新冠疫情彻底放开之后，母亲隔三差五就拎着大包小包，有白糖，有衣服，声势浩大地就出门了，说她儿子，女儿要来接她……在离家几公里外的马路上，看中一辆车子就逮着不放，说她要坐车，车是她儿子女儿的。

父亲每天都在找母亲和被叫去找母亲的路上，一个星期内反反复复……一天跑出去两三趟，刚接回来，回个头的功夫，又跑出去了，也曾把大门锁起来，怎料她还能搬个凳子又跑出去了……

正是准备过年的时候，父亲又焦虑又苦恼也不想管了，就给女儿打电话，让她和哥哥们商量一下怎么解决……

能怎么办？三家都有小孩子，大儿子家的小孩还不满一岁，根本没办法有多的精力去照料，小儿子常年在外工作，家都不是每个星期能回，能怎么办？为什么这种大事，不是直接问儿子怎么处理？那是父亲心里也清楚，儿子们家里是不可能去的了……只有女儿家，住过几个月，他觉得是最大的希望了。又直接把话给说绝了，养老院还是不要去了，不然身体一下子就垮了……

还能怎么办？女儿只能立马把母亲接到身边来，来的第一晚母亲病情加重的很厉害，半夜大喊大叫，拳打脚踢，还把门锁都弄坏了，女儿和女婿只能苦巴巴的等天亮，立马带她去医院，取了药回来，稍微好一点，但是也总想跑出去，被拉回来了，又开始到处吐口水，骂人……儿子们过来陪伴了两天，她好好的，儿子们一走，立马又发作了。

终于熬到了过年，情况总算稳定一些，两老也算安安静静地在儿子家过了个年……

从此药不能停，偶尔因为其他副作用加重停药后症状更加明显了，重新服用后症状愈加加重。

还是偶尔会自己跑出门，跑到楼梯间里，不上不下，跑到电梯里，进进出出，嘴里还是嘟囔着要去女儿家……

白天呼呼大睡，晚上头不能着枕，坐着一整晚一整晚，还会突然大声叫喊，邻居们也偶尔要来敲门投诉……脚也开始越来越肿，开始走路走不稳，摔跤，骨折，大小便不方便，开始失禁……

女儿在家会帮她搞干净，让她尽量睡觉，女儿不在家的时候，她便一整晚坐在床边，在去不去马桶，怎么去之间折腾一整晚，嘴里边碎碎念的却是无数件脑袋里闪过的各种杂事……还常常把床和房间搞的一塌糊涂，从叠纸巾，藏假牙，摸床单，跺脚，到整个床绕着睡，穿衣服脱衣服，安静地坐着到天亮……

女婿不止一次怂恿想让母亲去儿子家住，反对继续呆在他们家，各种理由和说辞，女儿总是坚硬的驳回……

照顾者本身就是担负着众多的压力，被照顾者自身的情绪，心理，疾病程度，随时都会干扰到照顾者，女婿在被邻居投诉后再一次提出，让母亲离开的话题，随着母亲病情的加重，女儿发现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照顾，女儿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和悲凉：在你觉得楼上噪音不停，喊声不断的时候，你不知道他们经历着的事，投诉当然最简单，可是又有几个人愿意去解决问题？

人活一辈子究竟为了什么？

难道就真的为了那点钱，糟糕一辈子么……

只图享乐，没有任何责任要负担。

女儿把母亲留在身边还有一个最大的理由，就是希望她还能在熟悉的人身边生活，至少有家人的陪伴，她能忘记的再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