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并蒂
我有两个姐姐。一个大的，和我差了八岁，一个小的，差了三岁。
大的欺负我，小的我欺负。
1995年，我顺利降临在这个贫困的家庭。成为这个家里的第六个成员。
因为毛主席伟大的计划生育政策，我被第一时间送往安全地带——我妈的娘家。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就拽着我外公的袖子问，“为什么别人都叫爸爸妈妈，我要叫你们外公外婆呀？”
每当这时候，外公总是显得特别忧愁，“因为我们比较老。”
“……”老是什么东西？
2001年，老妈顺利将我接回家。从此展开了我精彩绝伦的一生。
“你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呀？”我一踏进家门，小姐姐就滴溜着黝黑的眼珠子一脸好奇地问我。
“咱们老爸在外面的私生女。”大姐姐悠悠地传来一句。
“……”私生女又是什么东西？我愕然。
“就是偷偷私生的女儿。”小姐姐在我耳边窃语。
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其实她们当时不过是吓唬我，我哪里是什么私生女。
从那以后，排行老三的小姐姐和我结下了不解之缘。我一直感激她为我解惑。于是任她差遣。
——“老妹儿啊，去给姐姐买块糖，五毛钱，你的跑腿费。”
——“老妹儿啊，姐想吃辣条，去店里给姐姐买呗。”
——“姐姐突然好想吃瓜子，辛苦你跑一趟了啊。”
——“老妹儿啊，听说张婶家的包子不错耶，你去给姐姐弄点呗。”
“……”
我这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摊上这么个姐！
2002年，我上了小学。由于有一次，负责接送我回家的哥哥打篮球忘了，被老妈罚不能吃晚饭以后，接送我的任务便落在了姐姐身上。
我开始整天跟在姐姐屁股后面上下学。
哥哥完全不管我的死活。
周末，我在沙发上看小当家，笑得死去活来。
“老妹儿啊，过来帮姐姐收一下花生呗。”
不理，继续看动漫。
“老妹儿啊，姐姐忙不过来。”
要不，去帮一下？
“老妹儿你这个聋子！快来帮帮你姐！”
居然敢骂我！不帮了！
当我窃喜她已经完全放弃的时候。“啪”的一声，艾玛，电视被她关了！然后我气极，抓起她的粉嫩小手就一口咬上去。
“啊！！！”
最后这场闹剧是以老妈一句“你们俩最好赶紧找个缝钻进去”的怒吼收尾的。
2008年，我小学毕业，她初中毕业。我考入了她曾经读过的中学。她去了市里一所示范性高中，我俩同时实现了老妈望女成凤的梦想。
我开始写信给她，内容大概是一些“你不在我又可以霸占你的床了”之类的无聊言论。
过了一个星期，当我以为这封信要石沉大海的时候，收到她的回信——“你要敢在上面撒尿老娘就灭了你”。
我震栗。从此不敢妄下断言。
2009年，因为她偶然给我听了一首《有何不可》，我就迷上了那个网络歌手许嵩。为他写了许多文章。
她知道后嗤之以鼻，“不就是个歌手么，瞧瞧你那花痴样！”
她再放月假回家，临走时给了我一幅许嵩的海报。
她眼皮也没抬，说了一句，知道你喜欢，怕你走火入魔，作为姐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而我写的那些文章，后来她帮我在他们高中的校报发表了。
她把稿费和报纸拿回来给我的时候，我请她吃了一碗馄饨。
她拿着牙签剔牙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老妹你真小气。
拜托，一碗馄饨很贵的好么！
2011年，我中学毕业，她高中毕业。毫无疑问，老妈又让我去那所高中就读。而她也顺利考入了理想大学。
但从此我就成了永远跟在她身后的跟屁虫了。
有一次她十一放假回家，我在书桌前苦逼地做着练习题，抱怨了一句，“老姐，我真是老妈生出来的第二个你呀！”
她咯咯一笑，“并蒂莲么？”
“什么莲？我只听说过白莲红莲。”我咬了咬笔头，继续做题。
后来我学会上网，特地查了一下她说的并蒂莲。原来是双生儿啊。
其实双生也没啥不好的。我想着。
我为我们的关系又亲近了一步而窃喜。
2014年。我从高中毕业。
为了不想再一次重复她的命运，我决定背信弃义，背井离乡。于是我填了远如塞外的一所大学。把老妈气得够呛。
老姐在一边安慰道：“老妈，你也别伤心了，起码她能去我们这几个兄弟姐妹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去的地方啊。”
我在一边擦汗，这叫什么安慰……
2015年，她和我介绍给她的男生谈恋爱了。我十分担忧，赶紧打了个电话给她。
“你答应他了？”
“是啊，怎么了？”
“……为什么？”
“不是你介绍给我的么？哎，你俩咋认识的？”
“……我去南宁西大玩，附近搜索认识的。”
“……”
“……你妹的！”我听到了她内心最狂野的怒吼。
后来她还是和他在一起了。听她说，他人还不错。我顺势吹嘘，那当然了，你妹妹介绍的还能是渣子呀？
她恶狠狠瞪了我一眼。
2015年10月，他们吵架了。
她问我，老妹儿啊，你说你姐是不是不合适谈恋爱啊？
我汗颜，每个人都说自己不合适好么。
我把那个预备姐夫找出来，问他怎么回事。
他说，你姐第一次谈恋爱，像小孩一样。
我都忘了，原来我还没有教你怎么去谈恋爱，忘了告诉你怎么去爱别人。我自己已经摸爬滚打地学会了，可你呢，我怎么忍心再让你经历一次我经历过的痛楚。
我对他说，这世上能有谁懂得用什么公式爱别人，公式都是两个人在爱情中摸索出来的。
2015年11月。
我晒出了黑龙江下雪的场景。
她问我，那里冷不冷，我发工资了，给你买件衣服吧。
从来都是她为别人着想，所幸我一路跟着她长大，心才没有长偏。
我说，好啊。
她说，没事，为了让你能安全回家过年，应该的。
我汗颜，随口说了句，谢谢姐。
她很久才回了一句：一家人。
我知道，她想说，一家人，不用谢。
那天晚上，长这么大的我才发现，原来只有家人才不用你千方百计去讨好地道谢。
花开并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