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羁绊,就是逃不过的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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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每个人的人生,总会出现那么一个两个人,他不会让你变得更好,也不会让你变差。
但他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而你又没办法从这堆麻烦里挣脱出来。
仿佛你们的相遇,注定了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像儿女之于父母,就像丁鑫之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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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鑫是我大学舍友。
这家伙长着大眼睛,大耳朵,笑起来有一张大嘴巴,走起路来有一双大长腿。
虽然脸上坑坑洼洼满是痘痘,但也不能阻止他登上“广金男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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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时军训,我们俩被单独从班里的队列拎出来,跟其他班同样“被拎出来”的男生,组成一支水管队,官方称警棍队。
所谓的警棍队,就是每个人发一支水管,跟着教官一遍一遍地耍“警棍术”。
好死不死,我们跟到的教官好像刚失恋,动不动就拿我们出气。
别人在树荫下乘凉,我们在舞水管……
别人在开心地唱歌,我们在做蹲下起立……
别人解散了回宿舍,我们在做俯卧撑……
所谓铁哥们有三: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
大学伊始,我跟丁鑫还没机会一起同窗嫖娼,不过一起接受“虐待式”军训,也算是一起杠过枪。
从此结下深厚的革命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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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太阳很毒,鹤顶红那种毒。
更毒的是,每天教官都会要求我们站军姿。
丁鑫站军姿十分标准,抬头挺胸,目光如炬,双脚夹得塞不进纸。
我瞥了一眼,啧啧啧,这才是真正的军人气质嘛!
然后他就从我面前倒下了……中暑了……
“教官,有人不行了!”有人举报,啊呸,举手。
教官神色一慌:“快把他抬去树下!”
看到丁鑫倒下,我心生怜悯,可怜的娃,这样就没得军训了……
(报告教官,我也申请中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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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警棍队还是有过罕见的欢乐时光。
那天下午耍完水管,啊呸,耍完警棍,教官笑着让我们围成一圈,“来,菜鸟们,你们有什么特长,给老鸟我露一手!”
四下出现了礼貌而不尴尬的安静,这跟老师在课堂上问“谁来回答这道问题”是一样一样的。
老鸟似乎早有准备:“要是没人来表演,就去练习警棍术!”
“我来!”人群中突然举起一只手,为我们撑起一片差点塌下来的天。
是丁鑫。他拍拍屁股,走向教官,大有英勇就义之势。
“你要表演什么?”
“BBOX。”
“什么是BBOX?”教官黑人问号脸。
“是一种口技。”
“口技?!”教官一机灵,眼神放光,说:“来!来!”
只见丁鑫双手捂起了嘴,深呼吸,来了一段“捕吃可吃知不可吃不吃不吃不吃克制不吃土司”。
在我粗略的印象中,丁鑫单凭这一段BBOX,就在四五个不同的场合表演过,而且实力圈粉无数,特别是女生。
可见女生对口活好的男生都没有什么抵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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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过后,大学生活才算正式开始。
有人说,大一前十天里你相处最久的人,会陪伴你整个大学。
初初听到这句话,感觉就像“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一样,我是不信的。
没想到,这特么成真了。
我跟丁鑫每天一起从公寓骑车上学,在北苑二楼吃完早餐就去上课,有时候谁睡懒觉没去上课,点名时另一个人就会识相地帮忙应到。
我们一起翘课拍微电影,一起通宵剪视频,一起站上领奖台。
期末了就一起窝在宿舍背书,去课室撸题,活脱脱回到高三时光。
大一时候的丁鑫跟开了挂一样,做班委,干社团,上课还超积极,喜欢在公开课上发言。
特别是他上台演讲时,走路带风,一举手一投足,气场十足,后背仿佛自带闪光球,每次发言或演讲总能引起台下一片赞叹声。
我是那种特别害怕上台发言的人,所以看着丁鑫在台上hold住全场又侃侃而谈,满眼都是一闪一闪亮晶晶。
我问丁鑫:“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搭着我的肩膀,略显深沉地说:“演讲就像表白,多表白几次就不紧张了。”
你特么……说的真的有道理……
老奶奶过马路我都不扶,就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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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没过多久他就恋爱了,对象是一个认识了不到两个月的女生。
表白那天晚上,他拉上我,约了女生出来唱K,唱完K他俩就幸福地在一起了。
后来我想了一下,我当时的作用,应该类似于神父一样,就是去见证一段爱情的诞生。
顺便吃了一点狗粮。
正如综艺节目结尾,“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他俩幸福了一个星期,就电光火石地分了。
原因很简单,他们觉得,在一起快得太电光火石了……
我问他:“你之前拍拖拍得最长的一段,是多久?”
“大概两个多月吧。”
对于当时没过谈恋爱,妄想恋爱一谈就要一辈子的我来说,这特么真不可思议。
“听说在爱情里,前三个月是一道坎,你为什么过不去?”
他说:“三个月,对我来说,就像一辈子,而一辈子太长了。”
我算是看懂了他的爱情观,想谈恋爱又不想担责任,向往爱情的美好快乐,又想逃避爱情的苦痛煎熬。
如果当时看了《奇葩说》,我就会对他说,你他妈去养条狗啊!
后来他总算谈了一段一年多的恋爱,大概是爱了几辈子的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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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的暑假我们都留学校,他在顺丰上班,也就是搬货;我在一家摄影工作室上班,也就是抠图。
白天我们各自工作,晚上回到宿舍,就是两个傻逼的傻逼时光。
那时候我们约定好,每天一起做一件有趣的事。
比如一起去系办偷摘芒果……
比如一起喝酒看《加勒比海盗》……
比如一起去学校的黑暗角落吓情侣……
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上天台看星星。
那天晚上我们摸黑爬上宿舍天台。
“你看,这里有个大水箱诶!”我一脸惊喜。
丁鑫翻了个白眼:“傻逼,那是太阳能热水器……”
我说:“咱爬上去看看呗!”
“……我……我恐高。”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猥琐的畏缩。
我一下子爬了上去,说:“看,一点问题没有。来,试试?”
他试着一步步爬了上去,“我……我……我怕……”
这人啊,一怂起来,真的没眼看。
我鼓励他说:“别怕,你喊一下,喊出来就不怕了!”
我以为他会喊“啊~”“我好怕啊~”“谁来救我啊~”之类的,谁知他沉了沉气,开口大喊:“塨炼,我要跟你做一辈子好朋友啊~~”
夏天的晚风很凉,凉得我鸡皮疙瘩一下子就炸了,这……这人有毒。
“快,你也来喊喊。”
“我,我就算了吧。”
“不行不行,快上来。”
“啊~丁鑫,我要跟你做一辈子好朋友啊~~”
他一脸心满意足。
一语成谶,这成了我逃不过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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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是我俩在大学里,相处时间最长的一年,毕竟那时交友圈有限。
到了大二大三,我们有了不同的新朋友不同的际遇,联系也就少了。
可见了面还是会打嘴炮。
“塨炼,你的腿怎么又短了?”丁鑫一脸淫笑。
我不屑道:“哟,瞧你笑的,小心脸上皱纹把痘痘挤爆了。”
“你发际线怎么又高了?哈哈哈哈。”
“看看,刚有一颗痘痘被挤爆了!”
可总感觉,这调侃里,多了一些礼貌的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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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大三这两年,我经历了大学里最苦逼的日子,我忙于跟朋友创办摄影工作室,还有一些社团工作,还要忙于应付作业和老师的点名。
那时我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啊~~
上帝说,嘿嘿,没头。
我也就认了,谁叫我天生劳碌命。
这两年里,是我大学里,能力提升最大的时期。
我一直认为,在大学和社会不一样,在社会上,你付出不一定有收获,而在大学,努力了就肯定有回报。
当你深夜里忙到头痛独自走回宿舍时,当你委屈到心碎还要打电话跟爸妈说我很好时,那就是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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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在校道上我还是会碰到丁鑫,他要么身旁有个女生, 要么在球场上踢球,要么抱着书在去图书馆的路上。
有时远远看到,我也不会特地跑去跟打招呼。
就算我们同宿舍,我们也几乎没空坐下来,聊聊天。
我不太会刻意去联系朋友,缘浅缘深,无法强求。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可能我们的友情就这么淡了。
好几次我想找机会约他喝酒。
可是找机会,就是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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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刚准备工作,他的电话就打过来:“塨炼,出来,喝酒。”
一见面,就看到他把书包往草丛一扔,走过来,靠在我肩膀哭。
什么情况?我一脸懵逼。
从这抽泣的频率判断,估计是情伤。
等他哭累了,一问,果不其然,跟某女表白失败了。
“哟,你也有今天哪。”幸灾乐祸的我,差点笑出了声。
“你他妈……”说着他又要哭了。
我赶紧上前拍拍他后背:“别哭,痘痘会爆,咱去喝酒。”
那天晚上喝了多少,喝到多晚,我都忘了,只记得,那段时间他身体不好,过得有点不堪,有点迷茫,他好像失去了大一时的光芒,变得有点灰暗,有点颓丧。
他需要一个出口宣泄,所以他找到了我。
我俩走在南苑的操场上,一轮明月,打在我们后背,他搭着我,微醺地说:“谢谢你,我真他妈需要你。”
谢什么谢,我也是没办法啊。
我说:“谢毛谢,明天帮我剪视频。”
低头时我发现,地上我们的倒影很深,很长。
很庆幸那天晚上他找了我,让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些东西,一直保留着。
所谓友情,就是我们都有各自的忙碌,都有各自的路途,不需要刻意地联系。想联系时一个电话,或一条微信,校门口喝酒走起,这样就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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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有人选择考研,有人选择工作,他却选择当兵。
参军前几天,我请他吃了个饭。
吃完饭,我们走了一大圈学校,校道的路灯明晃晃的黄,感觉时光一下子抽回到大一,那时我们尚年少,两个穿着军服的傻逼,拿着水管走在校道上。
“诶,你说前面那个女生为什么总是盯着我。”我撩了一下头发。
他把帽子扣到我头上:“少来,明明是往我这边看的。”
大冰在一篇小说里说过:
不论在风雨如晦中呛声大喊有多么难,
不论在苦逼的日子里放声高歌有多么难,
不论在纷繁的世界里维系清醒有多么难。
闪念之间你会发现,总有些东西,并不曾变淡。
我终于明白,原来我们之间一直没变的,是一个眼神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