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

窗外还在下着雨，一如那天接到妈妈信息说，外婆快要不行了那样。视频里的老人瘦成了骷髅，已然不清醒了。心里咯噔一下，眼泪就流了下来。

买了第二天的机票回来，还是没能赶上最后一面。好在上个月回来过一趟，那时她还记得我，牵着我的手一直念叨着，说自己没用了，成了孩子们的负担，身体难受，，，直到我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所以心里的遗憾总算有些安慰。其实跟外婆的感情，没有那么亲近。但是我一直知道，她是很爱我们的。每次回来，她都会一大早送来一些吃的，然后悄悄地就走了。因为不想吵着我们睡觉，因为她还有一个家要去操持。小时候特别喜欢去外婆家，因为外婆家总是会为我们准备好吃的零食，饮料或者冰棍儿。这些都是家里奶奶不让吃的。临走了，她一定会往你口袋里塞上一块钱。这样第二天去上学时就能在小卖部买上几毛钱的糖果啦！她会每天在祷告中把自己的儿孙都念上一遍，而这个为我祷告了27年的人，就这么走完了她的一生，化成了一缸子的灰。葬礼安排得很快，到周一晚上便已结束了所有的程序。像做梦似的，我真怕自己太健忘，一不留意就忘记了这个一生都在为儿孙活着的老人。

外婆的一生，75年的光阴。（1946-2020）我对她的了解，知之甚少。小时候听她讲，外祖母是个特别有爱心的，特别坚强的母亲。至于和外公的相遇，是因为当时外公去她们那边教人种地，他俩整整差了十岁。结了婚便随着外公到了我们这边。这一生呀，便是生娃养娃，（三个儿子还有一个姑娘）然后给孩子们带娃。从我记事起，外婆就一直在带孩子。二舅家四个孩子，夫妻俩出去打工，到孩子们上小学时回家乡。中间都是外婆一手拉扯着。那几年，家里没停过事儿。大舅在外面欠了不少钱，他还不起跑路了。外婆愣是给扛了下来，替他借钱还钱。当然少不了找我爸这个唯一的女婿。好不容易债还完了，大舅回来了，年纪也不小。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大儿子要结婚，以为便能过上安心日子。结果娶回家的媳妇脾气古怪，每天吵吵闹闹，什么事也不干，还得伺候着做饭照顾孩子。直到那天她在厕所给孩子洗澡摔了一跤，然后就没再能坐起来。纵使付出了那么多，却没有落下儿子们一句好话。因为她偏心，为你做的却没有为我做。

她的一生，在我看来是让人心疼的。丈夫就像局外人一样从来不会嘘寒问暖，常常跑到我们家各种抱怨妻子的种种不是。老大是被她宠坏了，自己挣的钱都被她花完了。这个家就是被她搞坏了。以致曾经一度，我甚至对外婆有看法。不再爱往她家里去了。但是外婆的关心和见面的热情和喜悦，恨不得把她最好的都拿出来给你，好像她总觉得很抱歉自己没有什么东西好给你。那种感觉，曾经让人很迷惑。

现在想想，便觉得她很伟大。这一生，那么多坎坷和磨难，她却从没有撂摊子不干。那么多误解和不友好，她回应在孩子们身上的善意和爱，却从未间断过。她依然保存着那份指望。

亲爱的外婆，愿你安息！爸爸说人生就像浮云，没什么好纪念的。但我还是想纪念，若死后没人纪念，岂不白来这世上经历这一遭了吗？我愿记得，曾经有位老人，很爱她的孩子们，并为之付出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