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坠入大海》第一章
书北冥／绘
白曦月从小生活在云边村，那儿依山傍水、山清水秀，富有茶香、歌香与橘香的绝美之地。
春天百花齐放，夏日草木葳蕤，秋季硕果累累，冬日白雪皑皑。
整个村落就像一幅静态的水墨画一样，而行走在田埂间的人们、偶尔的欢声笑语、徐徐回旋上升的袅袅炊烟，伴随着鸟语花香让整幅画更为灵动，也更富有生命气息。
那时，白翀常年在外务工。
白曦月记得，弟弟白忞出生后，她总被妈妈云柔寄养在外婆家。一寄养就寄养忘了。
外婆叶之是一位非常慈爱的人，非常疼她，对她尤为偏爱，也是唯一无私爱她，宠她，给她温暖的人，不管她如何调皮。
每晚睡觉前，叶之都会从她的百宝箱中给白曦月找很多好吃的，都是她舍不得吃，一直给白曦月留着的。
那时儿孙众多，只有那个时间点，其他孙儿、外孙才不在身边，不然，怕是不够分了。
她们那个年代的零食都是散饼干、江米条、酥皮月饼、柿饼之类，现在已经不时新了，孩子也不爱吃，但却是那时的白曦月所吃不到的。
白曦月总是乖巧地坐在床边吃着，叶之也总是一脸怜爱地看着她，摸摸她的脑袋，“月儿啊！多吃些，外婆这儿还有好多，都给你留着的！”
白曦月把手上的饼干递给她，“外婆，你也吃。”
“外婆吃好了，你外公给我买了好多，月儿快吃，别让他们看见，出去也别声张。不然都不够他们糟蹋滴。”
“嗯。”白曦月点了点头。
那时的她瘦的像个小猴子，平时经常饿肚子，吃了上顿没下顿，因为一早就要去学校，下午四五点才放学，中午别人都是回家吃饭，可她家离得有些远。
云柔有时候会给她蒸馒头或者炸馒头片儿让她带着，若是太忙或者忘了，她就只能饿肚子，因为她没有零花钱，买不了吃的。
有一次她饿的实在受不了，还捡地上的花生米吃，结果被一个男同学发现一语道破，她红着脸抵死不认。
白曦月每晚都和叶之一起睡。
她晚上经常尿床，半夜总是被屁股下面热乎乎、湿答答的触感惊醒，她有些羞怯，生怕被他们嫌弃、笑话，也不想吵醒叶之，便索性一动不动的接着睡，想着天还没亮，总能用屁股把它暖干。
儿时的她在叶之的被褥上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尿圈，叶之也从不嫌弃她，怕她难为情，也从不提及。毕竟她那时才四岁，尿床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舅妈周泽笑称其“画地图”。说版图画的越大，今后就越有出息。
那时，白曦月一度害怕自己在梦里找厕所，不怕找不到，就怕找的到。
她记得有一次在梦里尿急，憋不住，厕所没找到，却找到了一片无人的小竹林，这尿到急处憋不住，只好退而求其次，将就将就。果不其然，她仍是没逃过画地图那一劫。
还有一次放学回叶之家，途中突然尿急，她便脚踩风火轮，像股小旋风似地往回冲。
表姐云心被她火急火燎的模样吓着了，忙让她跑慢些。可这……哪是她能控制的住的！
眼看就要到厕所了，奈何天不遂人愿，她没给憋住，尿裤裆里了。
叶之手忙脚乱地给她换裤子，问她这是怎么弄的，是尿裤子了，还是摔水沟里了。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们，撒谎说自己没尿裤子，只是跑的太急，在水池边摔了一跤。
夜里，叶之烧了好大一盆热水给她洗澡。
那天，云心也想和叶之一起睡，便躺在床上，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个小脑袋在外面。
白曦月被叶之脱的光溜溜的坐在木盆里，叶之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双腿叉开，放在木盆两侧，手上拿着毛巾，细心地帮她挫着垢夹。
云心看着白曦月问叶之：“奶！为什么月月身上那么黑嗳？”
“你幺姑一天那么忙，现在又添了忞儿，一天屋里头了屋外头，屋外头了屋里头，哪还有时间、精力去照顾月儿，给她洗澡？怕是一年到头都没给月儿洗过。”叶之说道。
接着，叶之又看着白曦月温柔地问道:“月儿啊！痛不痛？”
白曦月虽然才四岁，但被她们这么赤裸裸地盯着，她还是会有些害羞的。
白曦月看着叶之，乖巧地摇了摇头，“不痛。”
叶之脸上挂着笑，“外婆下手没个轻重，痛的话要跟外婆说。”
“嗯。”白曦月点头应道。
“奶！为什么我胸前有两坨肉疙瘩，月月却没有？”云心又问道。
叶之忍俊不住，“傻女娃儿啊！你今年多大了，月儿她才多大，以后月儿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会那样。女娃娃大了还会来例假，你也快了，自己上上心，多注意些，一天莫吃冰棍儿、喝冷水，也莫动凉。”
“嗯，我晓得。我们班上有好几个女生都来那个了。有一个女生来例假痛的死去活来的，看着好吓人。她还请假回去了。”
“没事，等你来了，奶给你煮红糖鸡蛋。”
“哦。”云心裹了裹被子。
叶之虽然在和云心说话，可这手上的动作却是毫不含糊。
她帮白曦月搓着身子，一条条深灰色的垢夹就“扑簌簌”地往下掉，落在水里，漾起涟漪，溅起水花。
见此，叶之笑着逗了逗白曦月：“看啰，我们月儿身上掉垢夹条条了，黄金条，富贵相……”逗的白曦月咯咯直笑，没了先前的困窘。
洗好之后，叶之笑道：“看看，我们月儿也是白白净净的。”
叶之用大毛巾将白曦月裹住，将她身上的水珠擦干，然后抱着她走到床边，把她直接塞进被窝里，这才弯下腰，吃力地端起木盆出去倒水。
那时，叶之的厨艺很好，做的饭菜非常好吃。令白曦月记忆犹深的是炒土豆丝和炖猪蹄。
叶之的刀工极好，切土豆丝的时候很快，“噔噔噔，噔噔噔”没多久，一小盆头发丝儿似的土豆丝就切好了。
叶之炒土豆丝会用泡菜坛子里的红辣椒和酸水作为辅料，做出来的酸辣土豆丝往往别有一番滋味。
直到多年以后，白曦月每每想起，都无比怀念。那是她这一生吃过的最好吃的酸辣土豆丝。
叶之把腊猪蹄留着一直舍不得吃，白曦月去的时候就炖上满满一锅。她会在里面加新鲜莲藕、干黄花菜、干四季豆、干洋芋果果以及红萝卜、胡萝卜，炖出来的猪蹄香飘十里，尤为好吃。
菜一出锅，叶之就会给白曦月舀上满满一碗，她总是吃的津津有味，令她一直念念不忘。
可是，那时的白曦月还不知道，人终究是会离开的，这个味道，总有一天她再也吃不到。这份温存，也终有一天会随之烟消云散。
书北冥／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