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历万川

　　外婆看见阿厢，便心急火燎的奔了过来。

　　孤独的黑夜闪动在窗外，老去的人难于入眠，却易于醒来。镜子早已蒙上灰尘，仿佛是年轻时涂抹的胭脂粉，偶尔年迈的脸庞出现在其中，芳颜不在，模糊不了深深的沟壑。

　　那种年华遗失，老无所依，如空居的孤独，一如逝去也无人知晓。

　　或许是恐惧，也许是爱，情感促使她迈着步伐，走向唯一的精神寄托，或许是阿厢的春水姿态，荡漾出的发的乌黑，情的柔嫩，能稍微抵消一点将死的枯燥。

　　她本人不会发觉这些。

　　看到外婆过来，涌上来的喜悦压过无谓的伤感，脸上浮现出笑容，冉厢拖着行李慢慢走过去。

　　让路，绕行，等待，人群穿梭过去，两人总算是靠近了。

　　“外婆”她开口了，大概是两天之内的第一句话，声音轻柔，略带抱歉，像是打扰熟眠的清晨鸣啭。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一个人在外面待这几天，是在干些什么，真不让人省心”外婆口中责备着，眼神也严厉，另一只手准备夺过阿厢手中的行李。

　　“没干啥，哈哈”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想混过去

　　“才让人心烦”外婆依旧严厉的说，但是冉厢没有把行李拱手相让，她也就不坚持，拉着她的手往镇子，往家的方向走去，怕她乱跑走丢了。

　　冉厢大概是最后一个到的吧，毕业后，很多人急于放松，大多立马家里蹲，又或者是展开自由羽翼，前者不多说，后者大概不会回来了，像她一样犹豫的，是在念念不舍学生的纯真，还是在畏惧波涛汹涌的未来，亦是其他，这种人确实是少数。

　　“高考感觉怎么样，题难不难啊”外婆边走边说，考虑到大大的行李，她的步伐不如过去那样轻快矫健。

　　“还好啦，我感觉，应该能上个好大学，要是能进好专业就更不错”她随意地把话语编织在一起向外婆交差。

　　“平时好好学了的话，就没必要现在担惊受怕”外婆厚重了一下语气说，手里握紧了一些

　　“啊哈哈哈”尴尬的笑笑，夏日的光亮短暂停留在她眼眸的一瞬，世界偶然的心跳，便在路旁的青年胸膛躁动。

　　河风袭来，从下至上，吹干了头上的细汗，不在街道停留，便继续向山头奔去。

　　撩动的青丝，乱舞，她不由得闭上了一只眼，不然眼睛会被刮的痒痒的。

　　她突然发现街道的地面变了，原本坑坑洼洼的地面铺上新的砖，引水的凹槽也不再被石头垃圾堵塞，小溪在其中欢快流着。

　　“外婆，怎么我才出去这些年，镇里变化这么大啊”

　　“你在视频里看起来也比现在丰满些，怎么现在也看起来和柴火杆杆一样瘦”外婆语气仍旧未变，很久以前就是这样的了，冉厢早已习惯。

　　“学校菜难吃嘛，就吃的少”

　　“我们镇真的变成旅游镇了吗，没看见人啊”冉厢兴致盎然的说，就好像俏皮话能使时空加速

　　“人都在河边边，那里凉快，风景也好些”

　　“哦”阿厢恍然大悟

　　“我拜托别人看着摊子的，才过来接你，不然怕你找不到路，想想少赚好多”

　　“我其实应该也找得到，房子变了，山没变，河没变嘛”冉厢笑着回答

　　外婆也被引笑了。

　　她一辈子都在镇子里，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也许在她心里仍记得她与自己同伴儿时玩耍的地方吧，一处泉，一条溪，一棵树，在时空记忆中的地点，如今还在，无数的清晨夜晚，兴许她已选好葬下的地点。

　　路上有熟人打招呼。

　　“啊，这是冉厢啊，以前还抱过嘞，就那么小个姑娘崽崽，现在长这么标致了”

　　冉厢脸上羞的如同天边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