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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乱

2018-04-20  本文已影响62人  骄妄纵生

文/骄妄纵生

错乱

我是一名精神心理科的医生,今天早上我泡了一杯咖啡便坐在诊室等候患者。

这是一份看起来体面的工作,实际上苦不堪言。首先我得接受患者无理取闹的行为和杂乱无章的叙述,接下来从这些无理的行为中分析出有理的病情,再配合特殊的治疗手段治疗患者。

这类病症不像感冒发烧有确切的药物治疗,它复杂许多,药物只能起到辅助作用。

“咚咚咚。”

“请进。”我放下咖啡端正坐姿。

一人开门而入,是患者老陈。此时的他阴沉着脸,高高的发际线像在诉说着忧伤。

“老陈,告诉你多少次了,见到人要保持微笑,你这么阴沉怎么让人亲近你啊?”

老陈听完后,挤出一个微笑,生硬得像生锈的发条。

“不笑时像杀手,笑了像刚杀完人。”我叹了口气用手招呼老陈坐下。

老陈悻悻地坐到了我对面,听完我的玩笑话后脸上的笑自然了许多。

老陈是抑郁症患者,自我接诊他已经过了七个月了,他的病情似乎没什么好转,但我们的关系却十分亲近。他在我面前完全不像个抑郁症患者,十分健谈。

老陈有时会高谈阔论逗得我捧腹大笑,有时会一本正经地向我咨询问题,有时会与我互相开着玩笑。总之,与老陈谈话是件惬意的事。

“医生,我最近老是会梦见一只猫在打一只狗,这是否有某种暗示?”老陈压低着声音说。

“嗯,这可能暗藏玄机,我找本卦经查阅一下。”我也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

“你一个医生还有经书的啊?”老陈惊叹道。

“你还知道我是个医生,而不是算命的啊?”我向后靠在椅背上笑着看着老陈。

老陈挠了挠头,反应过来后干笑两声后说道:“我以为这个和病情有关呢。”

我呷了一口咖啡,打量着忸怩的老陈,我的嘴角情不自禁上扬了。

“老陈,你得多像你的额头学习。”

“啊?”

“灵光。”

老陈听完后,窘迫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发际线,眼镜瞥了我一眼后看向地面,小声嘟囔着:“有你这样嘲笑患者的医生吗?”

老陈娇羞的样子逗得我捧腹大笑,我回应道:“有你这么可爱的抑郁症患者吗?”

老陈腼腆地笑了笑,随后渐渐收敛起笑容。

“医生,这次其实有事找你帮忙。”

“说吧。”我也收起笑容。

“我要去参加个朋友的婚礼,这场婚礼有特殊的意义。我想请你陪我一同参加,你在场的话我会自在很多,你知道的,这种场合我不适应。”老陈将手交叉在了一起。

我考虑着这一请求,老陈的病症的确伴随着社交恐惧症。我看着他满是期待的眼神,点头应允了。

“好耶,就在这周末,到时候我来接你,谢谢医生。”老陈起身道谢后离开了。

此时诊室里就剩我一个人了,我端起杯子想再喝一口咖啡时却没有醇香入口,啊,原来杯子空了。

周末,我随老陈来到了婚礼现场,整个大厅热闹非凡。

我和老陈坐到一桌空桌上等候婚礼进行,我环顾起四周,婚礼现场的布置深得我心,我不禁频频点头自言自语道:“有品味。”

过了一会儿,婚礼开始了,人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注视着门口。

门开了,新娘新郎入场,欢呼声响起,掌声雷动。

新娘很漂亮,可以说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了。她踏软了红毯,纯白了婚纱,晶莹了水晶杯。她的美不像极光般惊艳,却像幽风拂烛火时的烛光,一摇一曳,尽是风情。

新郎新娘走到了台上,司仪出场开始主持工作,台上的新郎春风满面,大胆示爱。新娘美丽动人,娇羞不已。当司仪主持到宣誓环节时,全场安静了下来,新郎新娘携手宣誓,誓词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场景十分温馨,我都有些许动容,不禁心中感慨道:“真美好啊!”当我抬手伸向酒杯时却听到旁边传来一声短叹。

“怎么了?”我躬身询问老陈。

“没什么。”老陈向我笑了一下。我看在眼里,却不再过问。

过了一段时间后,新娘来到我们这桌敬酒。老陈起身喝了一杯后,向新娘介绍了我。我从容地先举起了酒杯。

“新娘子,祝你新婚快乐。”我一饮而尽。

新娘反应过来后,举杯向我致敬,也喝了一杯酒。

“谢谢你医生,老陈这事还好吧?”她避开了我的目光看向了老陈。

我大致揣测到她的想法了,她想和我熟络几句,但无处开口,所以将话题转移到老陈身上。

“没什么大碍,老陈是个有趣的人。多适应这种场合,加强交际就行了。”我很形式化地敷衍道。而老陈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新娘看起来有些窘迫,她没有接话。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我望着目光慌乱的新娘开口打破了沉默:“新娘子,你知道树和花的意义吗?”话音刚落,老陈错愕地看着我。

新娘定了定神,困惑地看着我,眼神中满是狐疑。显然我突兀的问题让她十分不解,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静静地看着新娘,她冷静的样子依然很美。她的婚纱朦胧着全世界的雪白,也撩拨着我纯粹的欲望,让我胸口产生了一种热烈的真诚,这种真诚不断膨胀又膨胀,它溢满心间,它蓄势待发。

所幸有根理智的钢丝牵制着它,是的,我克制住了那种莫名的情感。我收回自己炙热的目光,从容不迫地说道:“今天的新郎新娘便是树和花的意义,一个玉树临风,一个玉貌花容,如花如树,永结连理。”

新娘从些许震惊中反应过来,“谢谢。”她顿了顿,看了我一眼后继续说:“谢谢你。”

“叮。”我与新娘最后一次碰了杯,我们一饮而尽,很沉默也很默契。

喝完后新娘便笑着走向了下一桌。

喝酒果然不能喝太急,否则会容易胸闷,我是个医生却疏忽了这一点。我只好起身去外面透透气。

我到了酒店门口,外面阳光正好,空气清新,我呼吸渐渐顺畅起来了,我缓过来后看着车水马龙的马路,行人熙熙攘攘,红绿灯不停地交接着。场景很普通,我却观察得很仔细。

一次交接的红绿灯是43秒,一道匆忙的斑马线是17条,一双绝望的眼的泪痕有4道。

“你恢复记忆了吧。”后面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是老陈。

我很想装傻充愣地回应,奈何出声便是一阵呜咽,泣不成声旋即转为嚎啕大哭。

我不是医生,我是个失忆的精神病患。在婚礼之初我便恢复了记忆,新娘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但,新郎不是我。

我完整了记忆,内心却变得不完整,它空空落落,它支离破碎。它刚走出迷雾,便坠入深渊。

“事故至今已经一年了,你失忆过后还出现了一些精神问题,会妄想成自己是个医生,但今天看来应该是康复了。”老陈说到“康复”二字时音量明显低了几分。

我看着眼前逐渐陌生的老陈说不出话,脑中全是与她相恋七年的点点滴滴,与我的病情相矛盾的是,和她的一切记忆宛若发生在昨天一般,这段记忆十分清晰,清晰得长出了刺,绵长又锋芒。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我问着老陈,也像问着自己。

“你失忆后四个月,她离开后你便开始妄想自己是个医生。”老陈看了我一眼后又继续说:“带你来婚礼是她拜托我的,她希望你能见证她的幸福。”

我没有接话。

“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她一出场我便恢复了,那身婚纱和她,是我日思夜想的。”我的声音再一次哽咽。

老陈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低下了头。

我擦了擦泪水回头看向酒店里面,里面依旧很热闹。

“陈医生,我算完全康复了吗?”

“精神意识方面康复了。”

“医生,蒙昧无知地活着和心智清醒地活着,你会选哪个?”

“我无法界定蒙昧和清醒,但我更喜欢那个患者老陈。”

“谢谢你,老陈。”我也拍了拍老陈的肩膀。

老陈也将目光看向了酒店里面。

“很爱?”

我背过身看向马路:“很爱。”

树是不会离开花的,只有花离开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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