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父亲的忏悔（十五）
失恋了的他流了泪，每天都在操场上抱个篮球，即便没有别人，他一个人也要打个天昏地暗。那怕是在雪地上他也不怕冷，他想通过高强度的，几乎耗尽他所有气力的自虐方式，要么打球，要么倒头就睡，不给大脑有丝毫的思考空间，也屏蔽了她进入他的大脑，她的能言，她的善辩，她的骄傲，她的才情，他统统都想拒之门外。
因为只要那怕一丁点儿有关她的信息偷袭进来，他就痛苦不堪。他甚至不再去卫生院，只怕碰到她；他又渴望见到她，领略一番她的伶牙俐齿，还想碰出一些思想火花来，以驱除那份寂寞和孤独，还有那折磨人的思念。
可当他真正碰到她的时候，他们却没了斗嘴的欲望，只是望着彼此，那份遗憾，那份惋惜。心上人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边那种无奈都毫不保留地写在他们的脸上。
他的心里自然是气愤的：我都做了那么大的让步，你却依然不肯接纳我，啥意思呀？
而她的心里却在想：我一个千疮百孔的人不配和你在一起，我已经走得太远，而你还没有开始，我们不是一个道上的人，做不成夫妻，能成为知己也不错啊！
“不！”他在心里呐喊。“你的过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想和你一起走向未来！”
“对不起！亲爱的，我又何尝不想和你携手走向未来，但是我们......"她不想再解释下去了，再解释也是徒劳，只能让自己更痛。
”你的语言也许可以骗过我，但你的眼睛骗不过我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出卖了你呀！它在明确地告诉我，你爱我呀！“他痛苦得揪着头发。
”亲爱的，我真的爱你，也许正因为这样 ，我才想把最好的一面留给你，而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隐藏起来，让它永远不得见光。这样我才能安心地活在未来，而不会对过去提心吊胆。“她嗫嚅着。
”那你就不怕他揭开你的过去？“他心犹不甘。
”他不会！从他对我有些也蛮横撞击那一刻开始，我就能感到他能放下所有，他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而你一切空白，你放不下，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放不下。“她笃定。
”你有两条路可选，是继续走下去还是结束这段婚姻。而他从进入我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完全接纳了我，我的所有的一切，过去、现在，还有未来！我们的婚姻是牢不可破的，而和你走进婚姻，却有很多变数！“她胸有成竹。
”我把话撂这了，我们可以用一生去验证它！“她打算结束他们沉闷的谈话。
”我就没有一点机会了吗？“他傻傻的。
”下辈子吧，那时候我还可以从头再来，一个崭新的我，到时候再来找你！“她为他的傻帽”噗嗤“一笑，那笑却是凄惨的。
刻意地争取只是自己还放不下，但是她却放下了，而且看起来是那样的云淡风轻，似乎不痛不痒。他就恨起自己的贱来，热脸蹭人家冷屁股，活该！他在心里骂自己。
于是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恋爱之旅，其实在这之前，他已经谈了好几波对象了。也许是那些创痛都随着时间的推移结痂了，在他的感情上结了一层厚茧，在他在今后的感情波折中保护他，让他不会受伤太深。
和她的恋爱就此告一段落，他得投入到下一段的寻爱之旅中去。
他得把这痛苦拦腰斩断，连根拔除，断得干干净净。
说是爱吧，成分更多些；说是恨吧，他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那时候就有一个姑娘，他们单位的，很快进入了他的视线。她个头很矮，整天在一群男孩子的簇拥中，笑得跟一朵花似的，那爽朗的笑声响彻了整个乡政府大院。
也许是心情好的缘故，那姑娘怎么就那么显得楚楚动人，那眼神里总也对他有那么一丝期待和眷恋，而且有时候还有那么一丝炙烤的热度，他都能感觉得到，那是一剂勾魂散，是一束橄榄枝，是一种渴望。
他又一次陷了进去，于是几乎每天他都要挤到他的房子里去，没话找话，还有几个同事也都挤到她那，她能多看他们其中一个一眼，那他们就能嘚瑟上好一阵子。
每天晚上都要熬到11点，直到那姑娘打着哈欠，婉转地下了逐客令他们才恋恋不舍地散了，第二天却还晚上依旧如此。
他试图从她的眼睛里读出她的肯定或者否定，但是却终于没有。她的周围整天又围着一群男同事，要么打扑克，要么下围棋，要么有一波没一波地聊天，几乎没有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便也没有向她表白的机会。
后来他干脆告诉她，他要到她家里去见他的父母，把这事给定下来，行就行，不行就拉倒，他再也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太多的时间。她拒绝了，但他依然不管不顾，还邀请了一位老点的同事领导上门帮着他提亲，他买了一个烧鸡和一点水果，竟然就利用周末的一天直接登门拜访她的老人。
那是一个小院，两扇红漆门上面带着馒头小山似的排列齐整的金属凸起，上面贴着秦琼敬德舞剑弄鞭守护者庄园，过年贴的对联遒劲有力，像刚新张贴的一样。
推门进去，迎面可见一层一层宝塔似的花篮，养着各式各样形态各异的花草，还有几盆大的花坛蹲在地上，给这死寂无声的四合院增添了一丝气氛和活力。
听到有人来了，父女俩就迎了出来，女同事向父亲介绍了领导还有他，那个如同老道一样的老人的眼睛在他的身上驻留了片刻，然后把我们让进屋去。
主客寒暄了几句，领导没话找话，一个劲儿地赞美老人花养得好，生活有情趣，老人也只是敷衍了几句，便很少说话，气氛就有些尴尬。于是他溜了出来，到她的闺房中去，她没了往日的爽朗笑声，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你把我们的是事告诉你爸爸了吗？“他不想浪费时间，单刀直入。
”没有！“她似乎在躲闪他的灼灼目光。
”那你对我们的事有啥想法？“他步步紧逼，在单位上没有机会，这一次她怎么都不能错过他们能单独相处的机会。
“不知道！”她几乎没思考就嘣出了一句。
那一刻他是愤怒的，可他又不能发作，他有什么资格向她发火，谁给他这个权利了？
在单位上她永远那样阳光，那样心无城府，和每一个男孩子都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从来也没有对哪一个男孩太过亲近过，也没有给谁一个承诺，他凭什么指责人家，人家做错什么了？要接受他的指责？
就是今天他的突然造访，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同意过，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先入为主闯进她的家，你以为你是谁啊？
都是他的一意孤行，只从那点自鸣得意的信心百倍中找了一个嚎头，就义无反顾地来到她家！
连她这一关都没过，还幻想着她爸能够同意，这个王生也太自负了吧？
在他们尴尬又有些僵持的时候，她爸走进了她的闺房，王生慌忙站了起来，她的父亲带着一丝警觉和蔑视，如同一个警察审视犯人一样停顿了片刻，似乎也觉着没什么可说，便又转身走了出去。
他似乎明白了一切，而她也有那么一丝歉意。
那边领导等久了，就打哈哈，“我们走吧！”
他忙不迭应声，主人还客气地留他们吃饭，他们说了几句可有可无的推辞话，两个人逃也似地走了。
领导啥也没说，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走到巷子口。他要回家去，他的家在城里，而他只能回单位去。
他们各走各路。王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个老头的仙风道骨让他气短了不少，那副志在必得的自负瞬间被打垮，那座类似寺庙的四合院住着一位修道千年的仙人，可望而不可即！
到了第二天上班，他能感觉得到她在躲他。她的房子里热闹依旧，她依然还是嘻嘻哈哈，那笑声整个院子都能听得见，而这个笑声却似划伤他的心一样，他听不出欢畅和快乐，却是那样的刺耳，每一声都让他疼。
而且只要他走进她的房子，她没有了往日的随意和自在，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同事们似乎也觉察出了什么异样。
他似乎成了一个多余的存在。
那种排斥的力量他能感受得到，也许人家姑娘就像找点乐子而已，这么多的男孩子陪着，仰视着，那该是多么幸福快乐的一件事呀！
他们只是觉着这朵花青春、绽放、芳香，就想把玩把玩，顺带还能带走点什么的，希望和奢望并存，能捞点什么好处最好，捞不着找点乐子也还不错，听天由命就是了。
他却有了非分之想，想把花连盆都端走，一个人独享。
他和他们不一样，他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没完没了的游戏娱乐上，他是直接奔着结婚去的，行就确定恋爱关系，不行就拉倒。
这女人还真让人难以捉摸，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干嘛吞吞吐吐的？要杀要剐倒是来个痛快的。可她却始终没有说出半个不字，也没有说同意。就这样一直吊着，这让他的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没个准信。
这样一个没有结局的结局就是他们一直僵持的状态，每一分的僵持对他都是一种伤害，那种痛苦、焦灼、欲罢不能让他吃不香睡不好，生生折磨了他好长时间。
他在猜测，莫不是这个姑娘在吊他？她还在寻找？寻找那个白马王子？
可自己就是那个白马王子啊，论体面，他能甩那些个男孩子一条街。论身材，他一米八几的个头；论皮肤，那个白给他加了不少分呀；那个率性幽默时常让人忍俊不禁.；那个英俊潇洒更是赢得了百分之百的回头率.....
他终于没能找出答案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