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记-广州篇(1)

2018-09-13  本文已影响35人  却悔

(接上篇)

我们到家的时候,拎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灰头土脸的站在门口按门铃,我紧张得不行,不知怎么跟父母交代,出去一年,到头来也是混到了个狼狈收场,正在我担忧的时候,门“啪嗒”一声开了,我还没回过神来,妹妹就跳上来拽着我的胳膊冲厨房里喊:妈,老姐回来了,老姐回来了。

老妈从厨房里走出来,她还是那样子,腰间系着围裙,手上拿着锅铲,他恭恭敬敬的叫“阿姨好”,她笑,边擦手边说:回来了就好,坐,马上准备吃饭,刚好今天是你们爱吃的菜。

我把箱子搬进房间,坐在久违的床上,我看到去年离开的时候我留的玩偶还在床上,我床头柜的照片依然摆在那个位置,上面干净,没有落一层厚厚的灰尘,床单依然是我喜欢的那套,柜子里我的衣服也是整整齐齐,这一切好像都在默不作声的欢迎我回来。

家啊,就是这样一种存在,你每天待在里面的时候很烦,每时每刻都想逃离,等到你逃离一段时间后再回来,你会发现,它是世界上最柔软最安心的地方。

还没等我伤春悲秋,妹妹就拉着我跑到阳台上指认一盆盆绿植给我看,给我说家里大大小小的变化,好像我已经离开了很久很久,我看着她,她又长高了,也胖了,时间啊,真是不饶人。

一顿饭吃完,我们集体去上街采购年货,叔叔开车,老妈坐在前面和他唠叨家里的琐事,我们三个坐在后面听歌,是朴树的平凡之路。

我曾在小说里描写过很多动人的场景,很多绚烂的景色,可是此刻我什么词语也想不出来,只觉得一颗飘飘荡荡的心忽然找到了落脚点。

这一路上,妹妹叽叽喳喳,说着她班上早熟的同学,说着新奇的趣事,我觉得吵闹且美好。

大年三十那天,我们在乡下过年,彼时他已经回到了他家过年,我们在外面放烟花的时候,他突然要和我视频,乡下信号特别差,没讲到两句就中断了。

我看着一群孩子在下面跑跑跳跳,开心热闹,远处的炮声阵阵,每个人的脸上都映着美丽的火光,烟花升腾绽放,然后湮灭,成了一堆看不见的死灰。

不管怎么样,这一年是确确实实的结束了。

我掏出手机给他发了一句新年快乐。

那天晚上,我们全家人一边打着麻将一边看春晚,在武汉憋屈了一年的心情似乎得到了释放,屋子里有火炉,温暖舒适,各式各样的水果就在手边,炉子上的水壶吱吱的响,一切真实而自然,好像此刻真正才沾染到了烟火气。

到了整点的时候,我们就在群里抢红包。

困了然后沉沉睡去。

在家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吃几顿饭,睡几次觉,眨眼间年就过完了,我们又一次收拾行李要走的时候,家里人沉默的看着我们,我把在衣柜里才挂了没多久的衣服取下来叠好装进箱子里,他在一旁帮忙收拾鞋子,老妈忽然开口了:“去了好好的就行。”

老妹已经不像原来那样经常哭鼻子了,她只是笑:老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啊?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好吃的呀?

我点点头说:很快。

然后我们又一次出门,关门前我仿佛听到老妹说:姐姐,你要快点回来啊,不然你就看不到窗台上的盆栽开花啦。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我是最怕这种场景了,又不是拍电视剧,搞得太伤感了。

他问我:怕吗?

我点点头。

深圳,对我来说是一个无比陌生的城市。

他又问:怕还去吗?

我一脸肯定:票都买了,走吧。

我们坐卧铺车,五百块一个人,从家乡的一个地方启程,历经将近二十个小时,一路上,颠簸黑暗,摇摇晃晃,我们心里是对未来无比的恐惧,同样也有暗暗包裹的欣喜。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我躺在窄小的卧铺床上,很困却合不上眼,下铺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司机的骂骂咧咧。

一夜昏昏沉沉的,到了早上太阳初升的时候,他忽然叫我看窗外,我睡眼惺忪的探出一个头,车辆在街道里缓慢的前行,外面金碧辉煌,太阳投射在每一幢写字楼上,熠熠生辉,道路两旁的行人,他们大都是年轻人,他们衣着光鲜,步履匆匆,脸上都是无穷无尽的疲惫与欲望。

棕榈树下有一群骑单车的小姑娘,扎着马尾,朝气蓬勃。

美好且疲倦,这是我对深圳的第一印象。

我们是跟着朋友过来的,待了几天又出了点小意外,我们在一个平静的深夜大吵,然后崩溃,他过来抱我,我打掉了他的手。

“我不想重蹈覆辙,像去年一样。”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带着咆哮的。

他也毫不示弱:再这样下去我们今年又要玩完。

生活像一碗狗屎,毫不留情的糊在了我们两个人的头上。

第二天我们在网吧一边吃着泡面,一边看公司招聘信息。

我吸了吸鼻涕,说:要不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努力了。

他一下子愣住了,我头一次看见,原来一个人的眼睛里的光是可以瞬间熄灭的。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

后来,他递给我一张纸巾,他说:当你想放弃的时候,想想我们当初为什么要来。

我想着,我们这一路过来,拖着两个箱子,两个背包,忍受了将近二十多小时的颠簸,车厢里的异味,和身体的不适,好不容易刚落脚,现在走无异于一场笑话。

我想到妹妹说:姐姐我等你回来哦。

想到家人说:去了要好好的。

我想,我要就这么回去的话,我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任何人。

我放下泡面,哇的一声就哭了。

网吧的人都看着我俩,他一下慌了,生怕别人误会他欺负我了。

这段时间我们过得很艰难,我们在每个深夜互相打气,然后互相发泄。

后来终于决定去广州一家公司上班,转而去了广州面试。

辗转奔波了好几天,面试,找房子。

如果说深圳是个穿着白衬衫踩着高跟鞋疾步前行的御姐范儿,那么广州给我的感觉就像是穿着碎花裙戴着编织帽的邻家小姐姐一样亲近,这边不同于深圳的快节奏,这边的天空很蓝,大街小巷很密集,却也异常惬意。

商务楼写字楼里的人还是一样快节奏的工作,行走,像永动机一样,其实,大环境下,都是一样的啊,二十多岁的年纪,如果脱不了单的话就得赶紧脱贫。哪有时间整天花前月下的。

面试通过后,我们又开始了这一年的找房之旅,看的第一家是一个阴暗的单间,月租三百八,空间极其狭小,对门还住了一个眼镜男,我们看房的时候他恰好起床到公共洗漱间洗脸,脚上穿着人字拖,身上是军绿色的短裤和洗得发黄的白t恤, 看起来一脸的油腻,他洗完脸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我看着房间里又脏又乱,卫生间里连一个人转身都倒腾不过来,水龙头也生了锈,角落里还有一丝蜘蛛网,摇摇头赶紧逃了。房东送我们从三楼下去,无所谓的耸耸肩: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们是没看过香港的棺材房吧,那个才可怕。小姑娘,别那么挑,收拾一下可以住就行了,我这儿便宜啊,改主意打给我啊。

紧接着我们又去看了第二家,八楼,就在公司对面,大阳台,阳光充裕,新房子,带沙发空调冰箱,一室一厅,还有小厨房和卫生间,月租1400,押三付一,连墙纸都是我喜欢的淡粉色,房东也是湖北人,和我算半个老乡,她说:就收你一个月1200好了。喜欢的赶紧定。

我们在阳台上考虑了很久,终于还是拒绝了。

他和我的想法一致:我们毕竟不是来这儿享受的。

月租那么贵,工资哪里撑得起,出租房再大再好看,也还是没有家的感觉。

其实一句话总结:穷。

然后我们又看了第三家。

一室一厅,小卫生间,没有厨房,但是有一块地方可以做饭,一个小小的水池和排风扇,房间里有一个衣柜,客厅一张电脑桌,月租780,顶楼六楼,楼顶有阳台,可以上去晾晒衣服,第二天就要去公司报道,我们实在太累了,也懒得再找,就定了,签了合同,交了好几个月的押金。

按照惯例又是扫地,整理衣柜,这些杂事,等我忙完已经汗流浃背了。

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恰好他买完生活用品回来,给我带了一只可爱多。

我舔着可爱多,瞬间心情好多了。看着整个房间,衣柜里的衣服挂了起来,客厅里的电脑桌摆上了我最喜欢的几本书,还有红木椅和茶几是我找房东讨来的,刚刚我已经把它们擦洗的焕然一新,我满意的点头,这才像家的感觉嘛。

这天晚上,我们胡乱吃了一点街上的炒饭,然后就睡了。

我是认床的,不管去哪里的第一天晚上,我几乎都会失眠。

他太累了,说不到几句话就沉沉的睡去了,我看着窗外的点点灯光,觉得欣慰又孤寂。

回想最近的到处奔波,从深圳再到广州,拎着行李,换乘无数次的地铁与公交,在这个离家几千公里的城市游离碰撞,就像做梦一样,一波三折,可是啊不管如何,反正是走到这一步了。退无可退,只得迎难而上。

有个声音在我心里来了又去。

从此只有眼前路,再无身后身。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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