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神仙茶（微小说）
一
“做完这个疗程，如果老人家病 情仍不见起色的话，你也不要浪费财力和精力了。把老人拉回去准备后事吧！照这样子下去老人家怕是挺不过这个冬天”。医生拍了拍胖子的肩膀略显无奈。
“程医生，求求你在看看好下救救我娘，钱我可以想办法凑够的”胖子脚步匆匆随着医生而去。
“胖子，这不是钱的问题，你母亲肝癌晚期，现在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这种情况怕是神仙来了也白搭。要不你试一下我前天和你说的那个事？我和你一起去，不管结果怎样也好了了你的心愿。
”“程医生，你说的神仙茶至清代以后就毁于一场大火之中，传到现在玄之又玄，我还能找到么？”
“我曾在古籍上看到过，最后一次出现在昆仑山，我们可以去那里找找看。”
胖子倚在窗户上琢磨了一阵，像是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行，那我们明天就前往昆仑山区，就算找不到也认命反正我也不认看见我妈就这么活下去。”
二
两人到昆仑山区已经是第三天的黄昏时分，12月份的昆仑山大雪皑皑，山区的气温在黑夜来临的时候骤然下降。黑夜和寒冷的触手就像空气一样黏在两人的皮肤上，钻进血脉之中，两人的牙口颤抖的阵阵发疼。
待到山顶深处，两人打算就在此歇脚，等到明天再去找传说中的神仙茶。在放行李的间隙，胖子突然大叫了一声：“程医生，有狼群！快跑！”
话音刚落，十多匹野狼从石群背后疾速扑过来，带着尖锐的撕嚎声向胖子两人扑过来，整个山区瞬间欢腾了起来。
狼露出尖锐的牙齿，在等待最后的指令，便可一涌而下，收割它们入冬以来难得的猎物。
两人各拿一条铁棍背靠背对着狼群，胖仔双腿有些发软，声音颤抖的说：“怎么办，这鬼地方怎么还有狼群？搞不好今天我们两得全撂在这里。”胖子想起还在病榻上的老母亲，不觉悲从中来。
正当两人欲作搏命之态时，远方传来几阵哨音，干净清爽且绵长，似要划破寒风的凛冽。只见一个浑身披着动物毛衣的中年男子举着火把朝着狼群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只毛发黑得发光的猎狗。
青年男子站在山头对着狼群比划了下，狼群便四处逃窜开来。甚至连草丛里面的蟋蟀都不见了声音，火光通红，胖子恍惚间觉得黑夜也不再那么可怕。
回过神来的胖子和程医生两人瘫坐在地上，一同对着山头上的青年男子扣扣手说道：“感谢大兄弟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我们两个这会可能已是狼口之食了。”
中年男子从山头的石墩山跳下来，“不碍事不碍事，这些畜生怕火，我今晚也是碰巧从这里经过。看样子你们是外地人，这么晚了在这深山也为神仙茶而来的吧？”
胖子两人脸色一变急说：“怎么，兄弟难道听说过这种茶？”
“我从小就在这深山长大，这种茶号称能包治百病，有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之功效。这些年像你们这种专程为求药而来的人我就救了好几拨。自然而然就知道一点消息。”青年男子脸色平静，蹲下身抚摸着跟前通体黝黑的猎狗。
“今晚天色已晚，两人若是不嫌弃可以暂时到我那里避避寒，这天气到了后半夜指不定更冷。你们等晚上的风雪过后再去寻茶也不迟。”
经过刚才狼群一事让胖子两人现在还有点后怕，现在能找到一个避寒又安全的落脚点无疑是最好的。两人便收拾着行李同青年男子往后山走去。
说来也怪，这一路上山路两旁静得吓人，只是偶尔隔阵便能看见跟在青年男子身边的那条猎狗叼着几只兔子回来。胖子和程医生两人对视了两眼，心里总感觉有啥不对劲，将拿在手中的铁棍卧得更紧了，两人心里寻思这小哥恐怕也不会什么平常人。
三
山路曲曲折折，三人在雪地里走了将近半个钟终于到了青年男子的家。青年男子给胖子两人沏了一壶热茶，两人悬挂的心才放下来。或许是因为过于紧张和受寒的原因，胖子只觉得今晚的茶尤为的清甜，仔细回想还有年岁的味道在里面。
青年男子胖子两人寒暄几句后拿起茶杯来到中庭，对着挂在墙壁上的包裹做了“饮茶”的动作，然后将茶水全都倒在包裹里面。
男子解释道：“这是我们这里的习俗，喝茶时必须让山神喝上一口，以对山神馈赠的茶叶表示感谢。”
胖子对着挂在墙上的包裹，感觉更像是衣服褪了颜色的油画，又或者像京剧里面的脸谱，尤其是画中人的眼睛似乎还会动，胖仔越看，就越觉得画里面的眼睛也在盯着他看。他连忙转过身去，暗想今天可能太累了眼睛出现了错觉。
三人酒足饭饱后，胖子便向青年男子表明了来意，青年男子只是轻叹了几句：“生老病死自然规律的嘛，尽力而为就好不必勉强。”
“对了兄弟，你刚才说你常年住在这里，又解救了几波慕名求药的人，应该对这样神仙茶通晓一二吧，和我两人说说呗。”
四
青年男子将茶具收起来换成了酒，给两人满上后就将他所知道的关于神仙茶的故事说了出来。
清代乾隆年间，安徽地区盛产茶叶，以茶发家的商贾也不计其数，其中城东的程家与城西的李家。李家以茶叶闻名于世，而程家的茶技天下一绝。
相传程家经过世代的研究，培育出一种能够延年益寿的茶叶，这则消息不胫而走并且关于它的讨论早已沸沸扬扬，程家老太爷决定于8月15中秋月圆夜正式对外出售。而此时李家老太爷眉头紧锁，他深知事态的严重性，这些年程李两家虽说冲突不断，但是因为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终究没能爆发毁灭性的家族斗争。
但是一旦程家将延年益寿的茶种植出来，他李家在茶叶上的优势将不复存在。到时候也就失去了与程家在茶叶市场分庭抗礼的资格。这对于李家而言简直是不能接受的。
一连几天，李家的议事厅灯火通明，父子两人来回踱步，一个绝地反击的计划就在父子两的眉间展开。
离8月15程家新茶出售的时间越来越近，安徽城内的气氛也随着时间的临近而越发火爆。不过就在14日的晚上，程家的茶园突然失火了。
程家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整个茶园都浸泡在火海之中。这场大火来的太突然，当地县令只能归结于天灾。程家老太爷经过此事后从此一蹶不振，不久后就去世了。
而失去了主心骨的程家，很快就被其他茶商疯狂挤压，李家自然而然成为天下第一茶商。再过两年，李家老天爷也驾鹤西去。出人意料的是，老太爷的独子李赢并没有继承父亲的衣钵，而去将家产都变卖掉，带着母亲张氏离开了安徽，从此便失去了踪迹。
五
李赢带着张氏就在如今的昆仑山隐居了下来，一同带来的还有一颗青翠欲滴的茶树。这就是李赢当年放火时在张家茶园中看到的，李赢在烧掉整个茶园之后，看见在滚滚烈火与浓烟之中一颗茶树依然通体如玉，完全不受影响。便感觉到这株茶树才是程家茶叶延年益寿的最大秘密所在，于是冒着大火将茶树连根拔了出来一直带到昆仑山。
李赢和张氏每天早晨都喝上这株茶泡出来的茶水，一连15年从未间断水，张氏年轻时候犯的风湿病似乎也慢慢好转，母子两人身轻如燕，感觉越活越年轻。
春去秋来，当周围的人纷纷老去病故的时候，两人依然存活于这世上，这中间张氏的身体一旦不适，李赢就泡点茶给她喝，第二天总能药到病除。
胖子越听越来精神，连忙打断青年男子的话：“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这么说神仙茶的传说是真的！”
青年男子又抿了一口茶，热气从嘴里冒出来，似笑非笑：“这世间哪有什么长生不老的说法哦，所有的种种不过是世人的执念罢了。”
有一天，张氏犹如往常一样感觉到肚子痛，在床上来回翻滚。李赢不慌不忙从摘下两片茶叶泡水端到张氏床前
“娘，不碍事以前也是这样，喝了茶水明天就好了。”
李赢对张氏的这种间歇性发病似乎显得异常平静。以前母子两人只要犯病，便冲一壶茶水，待到天明病情自会好转。给张氏喝下茶叶后，李赢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李赢被张氏房间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惊醒，她连忙跑到张氏跟前，远远听见张氏急促的话语：“儿啊，这次好像神仙不起作用了，我感觉肚子里面像刀割一样”。
接着李赢便看见张氏的皮肤慢慢凹陷下去，汗水从身体的皮肤里面不断渗出，左半边脸像皲裂的树干一样，只剩下了皮连着骨。
李赢隐隐觉得事情有点不大对劲，疾步跑到茶园再将茶水泡给张氏喝下去。一直包治百病的神仙茶在这次失去了功效，张氏的病痛并没有减缓，反而日渐加重。
最可怕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氏由于肌肉萎缩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躺在床上，身体内部机能的不断退化让她也失去了语言能力，像泛黄的薄纸片躺在了床上。
唯一证明张氏还活着的在于她的眼睛，每天盯着的李赢看，像是在说什么，但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有那副如油画般的身体在透露着她所有的疼痛与绝望。
“那最后呢？张氏怎么样，按她这样子怕是活不长吧？”胖子在这中间插了一句话。
“死？哪有那么容易，张氏和李赢两人由于常年都喝这神仙茶，虽然能延年益寿是不假，但是也仅仅这样罢了，但是对于身体机能内部的退化神仙茶是没办法阻止的。”
“换一个角度讲，但凡是常年喝这种茶的人，可以实现延年益寿的愿望，但是最终待到身体机能消耗殆尽那天，都会变成植物人，变成一个标本，但是对于疼痛感却是实实在在感觉到的。而张氏就这样在疼痛下活了下来，每天都经历刀割似的痛苦”。
说完后，青年男子望向望向泛鱼肚白的天边，又环顾了四周发灰的墙壁。
“李赢最后和张氏便在这茫茫大山中失去了踪迹，他们是否还活在这世界？张氏的病后来怎样了？谁也不知道”
六
躺在床上的胖子听着室外呼呼作响寒风，青年男子挂在屋顶的衣服连着中庭墙壁上的油画飘了起来，和寒风一起充当了寒冬的看客。
胖子显然还在最后的结局中不能自拔，心里嘀咕着:“当人活成了标本那应该是怎样的绝望？”
一夜无话，张氏的结局让胖子对神仙水第一次产生的动摇。但好在也仅仅是传说，明天上山试试看，只是没有了上山之前的执念。
模模糊糊睡醒后山谷太阳出现了。胖子两人打算吃过早饭后胖子告别青年男子寻药而去，只是在吃饭间隙，青年同昨天一样，也是将茶倒在了挂在墙壁的油画上。
告别了青年男子，一直没有过多说话的程医生此时却显得尤为开心，但是胖子能感觉出来他内心深处压抑的惊涛骇浪。
程医生停下来遥望了四周，回过身去向胖子说道：“现在打算怎办，还想找神仙茶吗？”声音尖锐像变了一个人。
“胖子，你仔细想一下，这地方十里不见人烟，青年男子突然出现救了我们，并且对四周环境如此熟悉，连狼群都避之不及，这会是一个普通人吗？”
被程医生这样提醒，胖子怔住了，恍惚间像是醍醐灌顶一下就全明白了。
程医生说：“从进去青年男子的家开始，你不觉得一直有人在盯着你看吗？”
胖子想起昨天与男子墙壁上的那幅画，并不是他出现幻觉所致，而是画中人的眼睛真的一直在细微的转动。
想到此处，胖子脊背阵阵发凉，天悬目眩，“那画像，该不是张氏如今的模样吧！”
程医生耸了耸肩，“天道终有轮回，一切都是因果循环。你现在还想去找神仙茶吗？”
胖子呆在原地久久不动，程医生对他说：“你先自行下山，我回去找青年男子。老子是真不想救他。”
“我祖上就是从安徽过来的，我家的茶技在当时天下一绝。”程医生的话久久回响于山谷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