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一个睡前故事5—续命的故事
这是我从东北去江苏以后发生的事情,事情介于灵异和妖术之间,很难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估计很多人听说过,没见过,就是民间传说中的:续命。
什么是续命?
续命说的是有人年纪大了,要死了,但是采用一些邪术害死别人,把别人的“命”续在自己身上,继续不人不鬼地活着。
这个在古代一些志怪小说中经常出现,有点儿类似西藏的夺舍,反正是一种邪法。
这个和“借命”还不一样。
借命是家里的年轻子孙,自愿献出几年自己的寿命给自家老人,这是一种孝心,也是心甘情愿的,虽然也比较诡异,起码在情理上可以理解。
借命在解放前很常见,像着名学者钱钟书,着名作家汪曾祺,都写过自己小时候给家长借命的事情,他们自己也在作品中提到过。
钱先生是无锡人,汪老先生是高邮人,看来借命之说在江南一带比较流行,不过看他们的讲述,好像都没成功。
续命说白了,就是明抢,用邪术害死人,然后续自己的命,是彻头彻尾的邪术。
说到这里,也许有人会怀疑,续命真的存在吗?
是的,一直以来,我也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一个无稽之谈。
嗯,在我被续命之前。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刚被我母亲从东北接过来,刚经历了黄皮子“换命”事件。
那时候我父母在闹离婚,谁也顾不上我,就把我丢在了姑姑家。
我这个姑姑住在苏鲁豫皖交界处,微山湖畔,一个很破的小镇。
那是传统的湖区人家,外人可能很难想象,那是一个多么贫苦的地方。
低矮的屋子错错落落盖在湖边,湖边地势低,每年夏天涨了大水,湖水会淹上来,倒灌到家里,有一人多高。
是的,很难想象吧,湖区人家,每年的房子要被大水淹掉三个月。
所以每年暑假左右,都要像逃荒一样在高地处搭上棚子,对付着住,等大水退了再回去。
等大水退了,墙壁上的水渍有一米多高,墙上黏着拳头大的蚂蝗,有时候屋脚还有脸盆大的癞蛤蟆,眼睛是血红『色』的。
不过我当时可不觉得苦,恰恰相反,我在这里获得了极大的快乐。
淳朴快活的小伙伴们,愚蠢又教条的老师,扎着大辫子的傻乎乎的姑娘们,我们每天都用尽心思逃课,去湖里洗澡、捉鱼、掏龙虾、钓黄鳝、采莲蓬,夏天坐在高高的凉棚里看西瓜、捉刺猬,秋天我们在金灿灿的田野里割麦子,割麦子时能捉到好多野兔子,晚上可以喝汽水,炖一大锅兔子!
哎,童年多么美好啊!
我要有一个孩子,一定好好爱他!
扯远了,我们继续说续命。
我们在的那个小镇,一共也没多少个孩子,附近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学,几个昏昏欲睡的老头子,就算是学校了。
虽然学校很破,但是规矩却很大,每天早晨要上早读课,六点开始,七点结束。
大家五点多就要起来,赶到学校,连电都没有,还要自己带蜡烛,在那昏昏欲睡到七点,然后结束了!
赶紧回家把早饭吃了,还要回来上课。
特么的,哪个愚蠢的老头子出的规定,这不是瞎折腾我们社会主义接班人嘛!
小镇又穷又破,电灯三天两头跳闸断电,所以大家都要自带蜡烛,有人用瓶盖自制蜡烛,也有人把橘子、西瓜掏空了做成灯,也挺有趣的。所以这个早读,也被美其名曰:灯课。
只有玉玉不一样。
玉玉是我的同桌,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姑姑家隔壁家的。
他带的蜡烛很粗,灰『色』带点儿棕『色』,而且有股淡淡的檀香味,有一股怎么说呢?
虽然我当时很小,也能大概感觉出来,就是一种很庄重、肃穆,以及有些鬼气森森的味道。
后来我才知道,这蜡烛是特制的,里面加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高僧头盖骨磨成的粉末,有犀角,有朱砂,是镇魂的。
这么贵重的蜡烛为何要带去学校做油灯?
那是因为,这个蜡烛并不是照明用的,是他爷爷给我用的,给我招魂的。
玉玉没有父母,他是跟一个老头住在一起的。
那个老头干瘦干瘦的,一年四季穿着一件黑袄,浑身上下弥漫着『药』材味,手里转着两枚玉核桃,咯噔噔、咯噔噔响,瞪着一双牛眼死死盯着人看,阴森森的,很可怕。
他们家里也很神秘。我有一次去过他们家,他家里摆满了各种线装书,泡在玻璃缸里的各类怪异胎盘,还有各种狰狞的铜雕法器,看着就很怪异。
我从小就很怕他。
我老觉得这个老头很邪『性』,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尤其是他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盯上你,就像是被毒蛇盯住了一样,又还不能完全形容那种感觉。后来我看《哈利波特》,说摄魂怪会吸掉你心里的快乐,甚至灵魂,让你变成一个行尸走肉。
我心里猛然一个激灵,我当时面对他时,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但是我又不得不和他接触,因为我姑姑家特别穷,条件稍微好一些的,都搬到高地住去了,也就玉玉家在这里,我每天早晨要跟他一起结伴上灯课。
玉玉从小体弱多病,说话做事都软绵绵的,像根豆芽菜。
他父亲去世很早,母亲改嫁,是跟着那个老人长大的。
我本来以为那个老头是玉玉的爷爷,后来才知道,他是玉玉爷爷的爷爷。
而玉玉的父亲、爷爷、爷爷的父亲,无一例外,都去世很早,几乎都是生下孩子没多久就死掉了。
而玉玉的爷爷的爷爷,虽然人很阴沉,也老得像个核桃,但是身体很好,经常一个人慢慢踱步,转着那个咯吱咯吱响的玉球,冲着我冷笑。
大人们也觉得这老头很邪门,私下里算算,老东西差不多要有一百多岁了,看着也就像七八十岁,所以严禁小孩子去他们家。
但是我当时属于半放养状态,我姑姑、姑父都是很贫穷的渔民,白天驾船出去捕鱼,晚上天黑了才回家,实话实说,能养活我就不错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估计是这个原因,也许因为我八字纯阳,所以就被这老头选中了。
因为童年经历过这些,后期也遇到过许多高人,我也了解一些续命的事情。
这续命源自道教,比较正统的有两种,一种是北斗续命术,一种是东岳大帝续命术。
第一种大家知道比较广的,应该是《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用七星续命灯为自己续命,后来失败了。其实后世还有人用这种方法续命成功的,就是辅助朱元璋谋得皇位的刘伯温。
东岳大帝续命术,日本的阴阳师研究得比较多,比较诡异,讲究一命换一命,有点儿像民间的“借命”,生一人,死一人,据说日本有得道高僧换成功过。
民间也有许多续命的办法,多用核桃、头发、符纸等,很诡异,多不成功。
可能有人会问,既然续命真的有成功过的,那为何最有权势的那些大人物不续呢?
这个问题我也问了,有几个原因吧。
其一就是妨子孙,一人续命,子孙受损,多续几次,断子绝孙。
其二就是,天道煌煌,改命是欺天瞒地,所以虽然勉强活着,也像死人一样,只能算是个活死人罢了。
那个老头子的做法就很诡异了。
每天清晨,我去接玉玉时,他都让我先在堂前站一会儿,大约三五分钟的样子。
他反复强调,一定要站着,而且要正对着一个屏风,千万不能坐下,或者面对其他方向。
每次站完后,他总会给我一块糖,或者一块肉干等。
我当时身体很好,也没当一回事,站一会儿就有糖吃,又不是挨打,站他娘的一天都可以!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我就觉得身体越来越差,腿脚发软,头昏昏沉沉的,经常咳嗽,而且每次咳嗽都觉得胸口特别疼,像是得了痨病的老人一样。
后来越来越严重,严重到灯课都上不了了,玉玉就很担心我,他有一次偷偷跑到我们家,告诉我别去他们家了,尤其不要再站在那个屏风后面了。
他说,以前他身体也很好,他爷爷让他每天站在那里,身体才败落的。
他有一次偷偷转过去看过,发现他每次站在那里时,他祖爷爷都在屏风后面跪着,朝着他一个接一个磕头,把他给吓坏了。
他还说,他爷爷问过自己,我的生辰八字,还让他偷偷剪了一缕头发给他。
他实在是太怕我会死,所以才告诉我,让我千万别去他们家了,也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家人。
我当时也没当一回事,就随口告诉了姑姑,我姑姑才觉得不太对劲,立刻通知了我父亲。
我姑姑是因为爱情,才跟家族断绝关系,远嫁到了这里。我姑父那时候很英俊,当年是北大的某系学生会副『主席』,和我姑姑在大学时恋爱,后来因为72事件被下放回原籍,终生不得任用,也是悲苦一生。
其实我们家本是大族,我爷爷当年是本市最年轻的一任市长,父亲是改革开放后第一代企业家,他听说我得了稀奇古怪的大病,赶紧请了一个民间大师连夜赶来。
还别说,那个大师还真是有点儿本事,听我说了一遍,就断言,这是民间的续命术。
他说,磕头可不是随便磕的,人的印堂,也叫命宫,是人体至阳至灵的地方,这地方不能轻易触地,这不仅是最高礼节,在风水上说,这叫转债。
你给张三磕了个头,相当于把你的债(冤孽晦气等)给了张三,他受了你的头,就要背你的债。
而老人给你磕头,你年纪轻轻的,一点儿功德都没有,能背什么债?
那就只能拿命还了!
我父亲很着急,当时就要召集人马,把玉玉家打个粉碎,然后将老头子绑起来,严刑拷问,让他赶紧还命来。
高人摆摆手,说不用那么麻烦,续命原本就是邪术,只要破了就好。
我父亲赶紧问他:这邪术好不好破?需不需要请家里的老人过来坐镇?
大师微笑:微末之法,抬手即破,哪敢劳烦尊祖。
他左右走了一遍,画了一块地方,让人往下掘了三尺,果然挖出来了一个小坛子,里面有一撮头发,一个干瘪的老核桃,还有一个写满了鬼画符一般的符纸。
高人让人点起火,将这些东西一把火烧了。
可能有人会问,是否一把火之后,我立刻像吃了大力丸一样,浑身充满了精气,成为了大力士?
其实并没有,可以说大火基本上对我没啥帮助,只是让我不再继续损耗精气而已。
但是对于玉玉的祖爷爷就很严重了。
据说大火一烧起来,他立刻就有了预感,拿了几卷发黄的线装书,还有一些金银玉器给玉玉,又写了一封信,拜托村里一个人把他连夜送走了。
玉玉被送到了杭州一座很着名的道院里,这座道院和他祖爷爷有几分香火情,那几卷残卷就是出自这里。
去年我去杭州灵隐寺,被人恭恭敬敬请到内堂,是一个很清秀的居士,恭恭敬敬对我拜了三拜。拜完后,他才告诉我,他就是当年的玉玉,他欠了我半条命,以后会还给我。
送走唯一的骨血后,他换上了寿衣,端端正正坐在太师椅上,没多久就死掉了。
据我姑姑说,他死的样子分外可怖,浑身焦黑,像是被烈火煅烧过,只有满口的牙齿还是晶莹剔透的。
他死前留下遗嘱,让人把他焚化了,骨灰洒在微山湖里。
桌子上放着三十七枚袁大头,这是给自己处理后事的钱。
此外,他还留了几块古玉给我,说是弥补给我的,真正的唐代古玉,但是被我父亲直接丢在微山湖里了。
现在想想,起码损失了一个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