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我的寄宿家庭
×× 土耳其故事系列 ××
/ 留宿在大学生家的一周 /
我留宿的第一家,严格意义说并不是个家庭,host是在本地上学家在异地的大学生,也是项目负责人的好朋友名叫Buse。
住在她家的感觉就是超自由,凌晨回家都没有愧疚感,想用厨房随时恭候,冰箱里的东西也可以随意拿,就像自己住一样;当然作为房客的我还是有些拘谨。
留宿那10天里,Buse几乎每天都把自己淹没在学校的图书馆里,除了初次见面,我们几乎没有碰过面;每次我问她今晚回来吗,她只是发信息说:
“I have more exam next week, and I'll stay at library, just feel free at home。”
大家都没有“学校宿舍”的概念,要是离开家的城市到别的地方上学,都抱团租房住在距离学校近的地方。Buse家所在的街区,就是出了名的“学生街区”,成栋成栋地住着大学生。
/ 最酷的一家 /
大概是第10天晚上,我的负责人Aras告诉我有家庭愿意收留我,同时Buse完成她的final即将离开伊斯坦布尔回到家的城市,我必须搬家。
Aras说这是他见过寄宿家庭里最酷的一家,家里养着两只猫,妈妈开了一家饺子铺,家人都超级喜欢中国文化;我听完有点兴奋也有点顾虑地答应。
兴奋是因为猫和饺子铺,很期待跟猫一起住的体验,还有在陌生的国度能有家的食物真的太难得;顾虑是因为他们家距离上班的地方有点远,这意味着我要早起,然后就是我难堪的中国历史认知,可能会让他们失望。
来到新家的第一晚,就被热情招待了一番。
新家里有五个孩子,2个哥哥、1个姐姐、2个妹妹,哥哥们都是结婚的年龄已经搬走,姐姐还在上大学住在学校附近,只有读高三的双胞胎妹妹还住在家;爸爸在市中心开手表铺,妈妈在家附近和朋友合伙开饺子铺;爸妈都是穆斯林,爸爸整天往寺里钻,妈妈整天带头布,让我感触的是他们并没有自作主张给孩子们做宗教信仰选择。
最酷的就是几乎一家子都会乐器。爸爸操着一口不流利却很标准的英文跟我说:
“Come here, I have something to show you!”
然后拨着一堆排列在一个很像琵琶的吉他的结合体的弦,边弹边唱;双胞胎姐姐迷恋舞蹈弹钢琴,妹妹在自己的乐队里当主唱弹尤克里里,大姐姐偶尔回家而且在家里无时不刻弹吉他。
受到影响的我开始自学尤克里里,但日常接触最多的是双胞胎姐姐zeynep,她教我怎么在舞姿里放纵自己。
/ 你知道怎么预见雪吗 /
我记得有段时间奇冷,成天下雨,Zeynep说:
“Snow soon.”
“How? I've never seen snow and I find myslef cursed that way, wherever I go then never snow.”
过了两三天,真的下了一场小小的雪,掉在地上就融化的那种,我立即给zeynep打电话:
“Oh my god kadikoy is snowing!”
后来我知道,当天气很冷雨下个不停,某天突然转晴却依旧寒冷,这说明雪即将降临。在我离开土耳其的前几天又冷又下雨,但是我从天气预报中知道即将天晴,我隐约觉得自己还能再看一次雪。
可是直到我去机场那天都还没下雪,我回到了中国的家,躺在床上,地球那端传来“伊斯坦布尔下大雪”的消息和一张用雪写着我名字的照片,心里很难受但是自己的预见被证实了。
只能说我这个南方人跟雪无缘。
/ 蘸酸奶吃薯片 /
Zeynep一家子都超喜欢吃薯片,不仅孩子们喜欢,爸妈也超喜欢。
每次爸爸看到塑料袋里五颜六色的包装袋,就会像孩子那样发出欢呼的声音,然后捧着碗跟大家分着吃;妈妈超照顾小孩子,她会经常给我们买薯片和巧克力,她说吃了会变幸福;很少见哥哥们,大概是躲在家里吃吧。
姐姐和妹妹们只要外出,一定会带上几包各种口味和口感的薯片回来,然后全部打开放进一个大碗里,盘坐在房间里边吃边聊天,我经常在姐姐妹妹身边转悠然后顺便一起吃,但我知道她们给我也捎上了一包。
家里的冰箱没有什么吃的,但是可乐和酸奶一定常年备着,就为了吃薯片合着一起的,这种酸奶跟我们平常在超市买的不太一样,它是没有味道并且像布丁那样凝固着的。
拿起薯片,大力往酸奶里一勺,然后放进嘴里,脆和冰冷在嘴里混合的感觉真的会让人上瘾。
住在这的一个多月,让我养成了看见薯片必会想到酸奶的习惯,虽然我很少吃薯片,因为作为广东人的我会觉得上火。Zeynep说这是乌兹图克式(她们家的姓氏)的习惯,我已经融入了她的大家庭。
/ 生日快乐 /
2018年的我过了三次生日,GMT+3的2.17号晚上过中国新历,GMT+3的2.18号凌晨过的土耳其新历,GMT+8的2.26号过的中国农历。
爸爸在市中心工作下班很晚,通常会在住市中心的奶奶家过夜;妈妈的饺子铺通常营业到凌晨,每天回到家都是三四点钟;姐姐是个中国菜迷,会做各种传统菜式,我曾经在冰箱里见过一瓶印着“阳江产”繁体字样的酱油,听说是姐姐的珍藏酱料,但是她不常在家我很少机会尝得上。
2.11日我跟随团队连夜横跨土耳其到了一个南方城市,2.17号当天上午才回到家,洗完澡的我一躺下睡到了傍晚,醒来之后被拉着去超市。再次回到家,我看到的是这一幕:
爸爸提前下班回到了家,在跟小橘猫玩耍;妈妈没有去饺子铺,姐姐也没去上学,她们在厨房里做菜,菜香味一阵阵涌入味觉器官,身体突然感到很舒服。
这天的晚餐就像我们的除夕夜,家人团聚,饭桌上摆着鸡和面,还有汤。我们用不太通的语言聊着,但相互可以根据眼神的语气预判讲话的内容,我用蹩脚的土语回应着大家。
土语版的生日快乐歌超好听的。
/ 最后一周 /
一开始的计划,是希望在项目结束后到别的城市旅行,我留出一周的时间;后来,我改变了主意,选择留在伊斯坦布尔,跟这一家度过最后的时间。
最后的一周,我跟着zeynep在城市里转悠,几乎走遍了整座城,还有海边的四个小岛,捡过海星水母、喂过尾随的小狗、野营、赶船、摔跤……花光剩下的积蓄给家人挑了一些当地工艺品和厨房用具、一些小零食,给自己挑了一对小小的耳环;借着家里的尤克里里在每个有回忆的地方拍了一段“好想你”,也开始了自弹自唱的狂欢;
送走了团队里最亲近的乌克兰小姐姐,在安检转身的那一刻,眼泪不停地往下刷,离别那么难。
/ 离别总是不易 /
离开的前一晚,我特意到市区拜访我的队长们,跟他们道别,带着面试官说想要的那个不值钱的麻布环保袋。
“You're the first, and the last as well. Take care.”
下楼,转弯,街道上空传来
“Goodbye Toma!”
“Bye my friends.”
我用力挥动双手让他们看见。
回到家,zeynep说我必须在睡觉之前跟爸妈和哥哥们道别,因为我离开的时候他们已经上班去了。睡觉之前,炖了锅椰子鸡汤给家里人,意外的好喝。那晚我们都没有睡好,行李怎样都收拾不完。
航班在早上十点,六点出门,赶上了第一班去地铁站的公交。一路上有些许沉默。双胞胎妹妹们其实有课要上,我知道他们翘了课,心里超难受。
安检的时候就更难受了,难受到我都不想说了。从伊斯坦布尔哭到了伊朗。
©2019 Toma | 陈倩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