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见(短篇小说创作)

2020-06-11  本文已影响0人  禾穆迹

偏见

作者:禾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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圳凛回到家,天色已有些晚了。他有些累,但疲惫中却带着些许小兴奋,因为刚刚千挑万选的礼物就在皮包里静静地躺着——就等着下一刻给新婚妻子惊喜了!

客厅亮着灯,但圳凛没见着妻子。

厨房做好了饭菜,在餐桌上静候着男女主人的享用。

卫生间里还存留着洗漱之后的温湿还有沐浴液的淡淡香气。

妻子穿着蓝色条纹睡衣在卧室里整理着衣服。

妻子是个喜欢打扮的人,会在意穿着、会在意饰品、会在意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节,但却几乎不用香水。在她的观念里面,整洁、清新、自然才最适合她。女人身上没有了味道,也便没有了攻击性,所以她不会刻意在自己身上营造芳香,陶醉自己,迷惑他人。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装扮,一走一扭地身后还能留下一股子香味的,从来都是她所厌恶的。

从恋爱到结婚这么久,三年了,圳凛也知道妻子不能容忍的点是什么。

圳凛蹑手蹑脚走进卧室,嘴角抿成了一条线,小心翼翼的样子,简直就跟刚刚恋爱时候一样,既想说出心中的暧昧情话,有羞于开口,上下唇在这条线上一直左右挪移着。

他想说,“生日快乐,我买了礼物送给你,我爱你。”

他还想说,“我认识了你三年了,我很幸福,在一起这么久,没想到你真的能够嫁给我,谢谢你。”

圳凛的情话,一直都很简单,但他只是看着妻子想着,从没有说出口。所有的一切,似乎显得顺理成章,而且,主动的一方,也一直都是妻子。

妻子背对着卧室门,整理着衣服,圳凛就半倚靠在门框上,笑着看着。

妻子察觉到有人在身后,一定是丈夫回来了,转过身踮着脚尖过去,双臂直勾住丈夫的脖颈就抱上了,还一阵嬉笑。

“我等你呢!”

“今天回来晚了,抱歉抱歉。”

“我没怪你,吃饭吃饭。”

“嗯,先吃饭······”圳凛应着,有些话,还是等等再说吧,他们来日方长。

圳凛走向了卫生间,准备洗手吃饭。

妻子却站在卧室门旁,没有了刚才的笑容,有些疑惑,“不对啊,怎么回事儿?”眉毛微蹙,自言自语,“不可能,哪来的?不是,不是······”

一会儿的功夫,圳凛已经洗完手,坐在餐桌旁准备开始动筷子了,回头这才见妻子有些踟蹰,“吃饭呀?”

妻子想要再次确认自己刚才的猜想是否属实,挪移到丈夫身旁,不易察觉地嗅嗅丈夫身上的味道,试图从这气味上验证刚闻到的其实只是丈夫的汗味,没有其他。

 

她不相信,丈夫不可能背叛她,何况他们都三年了,才结的婚,怎么可能。

但事实就是事实,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事实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也许丈夫从没对她说过的情话,就能够证明,一切也许就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不够爱自己,是吗?

圳凛一筷子一筷子地夹着青菜肉片往嘴里送,时不时扒着米饭,正吃得津津有味。妻子靠在他身旁,手指抓挠着丈夫的头发,胡乱地想着。越想越觉得自己无法被拯救了,摊牌吗?直接问清楚?让他自己做选择?

反正既然已经开始了,这事情迟早都是要放到台面上来解决的,晚后悔还不如早痛苦。

“圳凛,”妻子刚开口,就觉得自己胸口明显喘了,不说话还好,怎么这一说话了就控制不住情绪呢?

“你说我最近怎么样?”妻子不知道从何说起。

“嗯?什么怎么样呀?”

“你说我这人怎么样?结婚了之后对你怎么样?”还是试探试探,如果是真的,妻子还是选择先听听好话。

“闵儿,你一直都很好啊,从我认识你开始,你一直都很好,结了婚之后,我觉得我有点儿对不住你,可能结婚还是跟谈恋爱很不一样,所以我,我会努力当个好丈夫的。”圳凛挺直了脊背,也放下了碗筷,显得一本正经,像是在忏悔或宣誓一样的严肃。

妻子想要相信丈夫的话,因为丈夫一直以来都对她诚实有加,她不想要去怀疑丈夫,也不想去怀疑自己。

可是,妻子希望自己是错的,但那味道,她的嗅觉,还是骗不了她自己。

“我对你一直都挺好,是吗?可是人总有厌倦的时候,不管是多久,你说是吧?你说夫妻之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为什么要结婚?”妻子声音有些的哽咽。

圳凛真的很疑惑,刚刚进门的时候,妻子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这一会儿就问他对他好不好,什么婚姻最重要什么的?这是怎么了。

圳凛转过身,面向妻子,此时的妻子离了他几步远,手抚着头,并没有看向他。

“闵儿,你对我一直都很好,你不用怀疑。是我对你不够好,是我该检讨自己。你这是怎么了,我们结婚难道有错吗?为什么你要怀疑我们的婚姻?”圳凛被妻子的一通问询搞得莫名其妙。

“你如果厌倦了,可以跟我说的。我知道你总是怕说什么伤害到我,平时都不太会讲什么,但这一点说出来,我是可以接受的。你如果选择其他,其他人,我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你可不可以先跟我说一下。你知道人的承受力都是有限的,你得给我一些时间去接受吧······”

圳凛站起身,像妻子走去,“闵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是不是最近压力大了?是不是我最近陪你的时间少了?你说,你这是怎么了?我没有啊。”

圳凛拉住妻子的手,试图让她坐下冷静冷静,不料妻子狠狠一甩,径自走向沙发。那是他们一同去家具城选购的,材质、样式、颜色,都是他们共同商定的,他们喜欢的——浅蓝色调的布艺沙发,慵懒舒适,很让人放松。可坐下的瞬间,却没有了温度,如此冰冷的坐垫,妻子坐着附身就开始抽泣。

“圳凛,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还是为了我好,你就放过我。你去吧。我知道你可能连这种事情都说不出口,那我替你说,你去找她吧,我不会缠着你,我不会缠着你的,我不会······”妻子又是啜泣又是摇着头。她想听到丈夫对她的解释,她想知道自己摊牌了之后,丈夫最终是不是还是会回到自己的身边?她想知道的太多了,但丈夫似乎中断了和她同一频道。

“闵儿,不行,你最近压力太大了,说的什么胡话?什么跟什么,我都听不懂。还是你今天不开心了,在家喝酒了?”圳凛想要安抚妻子,想要搞清楚妻子是怎么回事儿,担心妻子是不是生病了怕他担心没说出来,“不对,还是你被附体了?”圳凛被眼前的情形搞得糊里糊涂,莫名地吼了一声,“你快出来,别伤害我妻子,出来!”眼眶里似乎还挤出了眼泪,担忧与焦急,又有些惶恐。

妻子不住地摇着头,“圳凛,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说你到底有没有,她是谁,她在哪?我成全你们,我不会拆散你们。”妻子满脸泪水,“你连跟我说都不能说吗?你已经这么不在乎我了吗?其实三年的感情也没什么,说散就可以散的,我放手让你们去。”妻子越说声音越大,圳凛的眼泪被震了出来。

两个人都在流泪,但这不是一场谁哭得真诚,谁感天动地就能够让硝烟瞬息的争吵。

圳凛捂着脸,双膝着地,一边的膝盖贴着妻子的脚踝,妻子的情绪无法控制,于是双手摇动着妻子的肩膀。“你没事儿吧?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你这是怎么了?今天这是怎么了?”圳凛的脸有些扭曲,他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场面,他不知道这是发生的什么?他觉得自己确实是很多时候都不够成熟,不够果敢,很不沉稳,他也清楚自己没有安慰别人的潜质。可他发现,他越是安慰越像是在火上浇油。感觉下一刻房子就要被点着了······

他站了起来,没有继续接收着妻子传过来的话,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办法。挠着自己刚在饭桌上被妻子搅乱的头发,回想着妻子刚刚是怎么开始不对劲儿的,刚刚她都在问自己什么问题,为什么越说越不理智了······

圳凛深吸了一口气,“闵儿,我们之间没有第三者,也不会有第三者,根本没有你口中所说的其他人。我知道我最近可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有些忽略了你的感受。而且一直以来,都是一直你在主动维系着我们的关系。我知道这三年来,我很多事情做得都不够。对不起,相信我。”圳凛说得很平静。也许语气平和一些,会让他的话在妻子的心中,显得更有诚意。他知道妻子是怀疑他出轨才这么激动的,说明她在乎他们的感情,但此刻的圳凛,更希望的是,妻子相信他讲的话,虽然他还不知道妻子为什么会怀疑他“有外遇”。

圳凛希望妻子冷静下来后,明明白白告诉自己,为什么怀疑自己。

圳凛深爱着妻子,她是他的闵儿,他是她的圳凛,没有别人。他们之间,需要坦诚,需要信任。

两个人没有再开口,一人站着,一人坐着,慢慢地也止住了泪水。

许久之后,妻子开口了,“那你身上,怎么会有,味道?”妻子觉得,可能是自己多疑了,误会吧,内心深处,从一开始她就在安慰自己,这一定是误会。“没有猜错的话,是香水。”妻子哭泣之后的声音,说起话来还带着哽咽,有些的含含糊糊。就像是在嘴里嚼着口香糖说话,但现在嘴里,不是甜的,是苦涩,干渴。

圳凛终于记起,他的礼物,他犹豫了很久之后,决定为妻子买香水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所以今天下了班之后就去了商场里一个香水专柜挑选。其实他也不懂,因为妻子平时不用香水,他对香水的牌子、味道更是摸不着门路。回家之前确实是在专柜那儿听导购小姐这推那推了一番,还试了一些,也不知道现在待在皮包的那一瓶,妻子会不会喜欢。

“那个,我今天下班了之后,去了香水专柜,买那个,香水了。”圳凛说得很没有底气,支支吾吾着,但又马上解释,“我知道你平时不用香水,我知道你不喜欢香水,但我想你或许有时候会用到,或者会改变对它的看法。”圳凛边说边从皮包里掏出礼物,一个偏绿调的莫兰迪色系的礼盒,上边系着白色丝带,是妻子喜欢的风格。

虽然并不喜欢丈夫送自己香水,但知道了原因之后,妻子浅浅一笑,撩了撩头发,站起身,把手重新伸向了丈夫,这回是腰间。动作很慢很轻······

这份礼物,妻子一直都没有拆开,就卧在他们卧室里柜子的一个隔层上。

不管它是什么牌子,不管它是什么香调,不管它模样怎样,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妻子在预感到感情危机时,看见了自己对丈夫有多在乎,她不能没有他。

圳凛向来不太懂得表达对妻子的爱意,但有些东西,他希望妻子能够对它们减少一些偏见,哪怕是一丁点儿。

 

“对不起,谢谢你。”妻子再次流泪,却笑了。

“我爱你。”三年了,圳凛终于说了出口。

“吃饭吧,都凉了。”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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