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日｜我有荔枝，也有故事

夏至前后的天气经常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天气愈发热起来了，杨万里“移遍胡床无处移。不是清凉罢挥扇，自缘手倦歇些时。”他并不是不热不摇扇了，而是摇到手酸停一会儿，也是无奈了，这夏至也是热得够够的了。

这日白昼最长，到傍晚时分天色依然很亮，此时到荔枝林里走一走找一丝阴凉，摘一把荔枝，咬一口鲜味满颊，无须三百颗，就已觉得“不辞长作岭南人”有点理儿。

在广东，夏至其实有吃狗肉和荔枝的习俗。吃狗肉这个习俗早就被民间爱狗人士喷成了筛子。我怕狗， 小时候被狼狗追过，不敢招惹也不吃，所以只说点荔枝的事。

最早提到荔枝的是西汉司马相如的《上林赋》，文中写作“离支”，割去枝丫之意。荔枝是不能离开枝叶的，连枝割下，保鲜期会加长。大约东汉开始，“离支”写成“荔枝”，有说是因为“离支”不吉利而改名之故。其实英文的lychee也是中文译音。

荔枝收成在6、7月份，刚好就是夏至期间，因此也是夏至时分极其应时的水果。都说空调西瓜Wi-Fi是夏天标配，其实一份冰镇盐水荔枝又何尝不是？在吃上面脑洞大开的广东人可以泡荔枝茶、酿荔枝酒，做荔枝蜜，还有荔枝酸奶，荔枝虾仁，荔枝酿肉等等。

齐白石对荔枝就一见钟情，单是荔枝作品就有四五十幅，去年有两幅荔枝画更是卖了上千万的高价。他常说荔枝“入图第一”。

那天看过一则护肤广告有点好笑，草莓保养好了就成了小番茄，不保养就成了荔枝。荔枝这种水果属性有点意思，糙汉子的外表里边却是晶莹剔透心。有没有点父亲的意思？

今年夏至跟父亲节是同一日，而之于我的记忆中，真的有个画面一直挥之不去，跟父亲，跟荔枝有关。

我父亲是很爱吃荔枝的，好多年前的一个夏天，荔枝大丰收，路边摊好多卖荔枝的，10块钱3-4斤。我父亲三天两头地买，每次买10块。父亲一买回来就把一大袋荔枝倒在地上，装荔枝的袋子刚好扔皮，我跟他就这样坐在瓷砖地上吹着风扇喜滋滋地对着吃。我不记得为什么那时妈妈哥哥都不在，只有我们父女俩，外边明晃晃的大太阳，没有一丝风，特别安静。而我也不记得我跟父亲有说过什么话，但这个画面就是如此深刻地记在脑子里。

而我先生对于我父亲记忆很深的一个画面竟然也有点类似。也是几年前的夏天，住在义乌的父亲来了一次广州。当时他去菜市场惊喜地发现广州有卖麻叶，卖得还算便宜。麻叶在潮汕可是很多人的心头好。潮汕民间有说法，家财万贯都比不上夏天一碗凉凉的番薯粥配一盘普宁豆瓣酱炒的麻叶，足可见麻叶在潮汕人心中的分量。当时父亲买了一大堆麻叶准备带回义乌，回家时也是像当时摊荔枝一样把麻叶摊在地上挑梗，正如数家珍一样女婿突然开门回家了，当时父亲表情有点错愕。我当时认为他只不过是意外女婿下班那么早，先生却认为那个场景岳父很尴尬。此后他一说起我的父亲就总会想到我父亲喜滋滋坐在麻叶堆的形象。这也算是一段题外话。潮汕荔枝的发音谐音是“耐果”，大家细品。

而当我在写这篇文章时，特别巧的是公公从乡下带来一堆自家种的蔬菜还有一大袋新鲜荔枝。我就是边吃着冰镇盐水荔枝边写的这篇文章。公公180几的大个头，留着络腮胡，戴着耳钉，冬天喜欢穿高帮靴，还懂同色系着装，很多看过他本人的都说他很有港风大佬的派头。公公是个好爷爷，孙子孙女们都喜欢他。看到爷孙嘻嘻哈哈坐在地上玩的情景，我也突然想到给为父亲节制作的小视频配的那几句文案：“你也曾是个男孩，喜欢打闹，还爱闯祸；你也曾是个时髦青年，爱扮酷，也爱吹牛。”这里实在适合强行进一段广告，关注视频号“加氧站”可以看完整视频，哈哈。

是呢，父亲们不也都是从调皮小男孩，到追风少年，到时髦青年，一步步硬起头皮，挺起脊梁，最后长成了历尽风霜的糙汉子，而对家庭，对子女，又何尝不是里边那颗晶莹柔软的心，皮糙里不糙，多像荔枝啊。

我几乎不听粤曲，也只知道《帝女花》，这次却是听着粤剧名曲红线女的《荔枝颂》边敲的文字，以致于先生吓了一跳问我没什么事吧，怎么突然听起了粤曲？文章开头小视频的配乐就是，大家感兴趣的可以网上搜搜听全，主要还是应景。

听着这首曲子，我脑中不禁浮现的画面是：

夏日的夕阳下，提着收音机，陪着微驼的老父亲，在静谧的荔枝林里慢悠悠踱步，偶尔歇下来摘几颗荔枝吃，再轻轻跟着哼唱几句，我们不需要说话，就这样慢慢地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