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文.小红娘
1
太晨宫的紫藤花簌簌落在青玉案上，承露踮着脚尖去够那卷《八荒异闻录》，腕间银铃随着动作叮咚作响。忽然有清风拂过后颈，小帝姬整个人被提到半空，正对上父君似笑非笑的眉眼。
"又偷溜去司命殿？"东华帝君玄衣上的星辰暗纹流动，指尖凝出一朵佛铃花簪在女儿发间，"昨日教你的太虚剑诀可参透了？"
承露鼓着腮帮子去拽父君的银发，忽然嗅到熟悉的桃花香。转头见娘亲捧着白玉盏倚在廊下，九尾狐耳在朝阳里泛着淡粉："东华，你莫要总拘着她。今早折颜传信，说愿意收露儿为徒......"
"本君的孩儿，何须旁人教导。"东华广袖轻挥，案上现出七十二卷星图，"上回教你的推演之术，足够破开三十六重天的结界。"
承露趁父母说话的空当，捏诀化作流光遁走。月老殿的红绸在云海里翻涌如浪，远远就听见醉醺醺的老仙翁在哼曲儿："并蒂莲开并蒂枝啊，鸳鸯枕上系红丝......"
"月下仙人！"小帝姬扑到姻缘树前，只见枝头悬着数十枚乱颤的玉牒。最末端的金铃缀着鲛绡，竟是将东海公主与昆仑虚石狮牵作一对。承露指尖泛起赤金光芒，三生石上立刻显出新纹路："南海龙太子在弱水畔苦等三百年，这才是良配。"
话音未落，天际惊雷炸响。承露额间凤尾花印记骤然灼热，朱砂笔自虚空凝形。她福至心灵地挥毫勾画，漫天红雨化作相思结，将错乱的红线尽数归位。月老醉眼朦胧地拍手："妙哉！小殿下这'赤缘笔'，倒比老朽的桃木杖更通灵性。"
当夜太晨宫灯火通明。凤九捧着女儿通红的指尖轻吹，东华凝视着半空中尚未消散的姻缘符纹。那金线走势看似缠绵，细看竟暗含梵文轮回，分明是结合了佛理与青丘秘术。
"父君你看！"承露献宝似的展开卷轴，红线里缠着星星点点的桃花酿，"折颜上神教我将醉意凝入情丝，这样牵线时就有七分痴缠......"
紫衣神君忽然低笑，掌心幻化出合虚剑："明日教你如何用剑气雕琢三生石，可好？"凤九的狐尾轻轻扫过夫君手背，望着女儿在星辉下蹦跳的身影，忽然想起姑姑白浅当年提着酒坛独闯昆仑虚的模样。
云海彼端，新任小红娘正忙着给司命的命簿添批注。月桂枝影婆娑，隐约传来稚嫩的歌声："不学剑来不炼丹，自有赤线系千山......"
2
昆仑虚的晨雾还未散尽，承露已经蹲在石狮子头顶揪它的鬃毛。昨夜她特意将这对石兽与西海二皇子结缘，此刻看它们双目含情的模样，笑得险些跌下云头。忽然有清冷梅香掠过鼻尖，素衣女子拎着酒壶踏月而来，袖口银线绣着展翅青鸾。
"小殿下这红线牵得妙极。"成玉元君晃了晃酒壶，石狮子竟跟着摇头摆尾，"只是这姻缘簿上写着，西海二皇子本该在今日辰时遇见命定之人。"
承露掐指细算，忽然睁圆了杏眼。远处云海中传来龙吟，本该与鲛人公主相遇的南海龙太子，此刻正朝着昆仑虚疾驰。她腕间赤缘笔嗡鸣震颤，额间凤尾花泛起灼痛——那龙太子眉心竟缠绕着诡异的黑雾。
"元君小心！"承露甩出红绫卷住成玉腰身，石狮子突然暴起。原本温润的青玉瞳仁化作血红，口中喷出带着姻缘线碎片的业火。赤缘笔在空中绘出梵文金圈，却见那些黑雾凝聚成熟悉的身影：银发紫袍，眉目冷峻如九重霜雪。
"父君？"承露手下一滞，金圈出现裂痕。腰间突然一紧，清冽的沉檀香笼罩周身。东华剑指抹过女儿额间，凤尾花印记绽出万丈霞光："仔细看，这是七情幻象。"
承露凝神再看，那黑雾深处分明是团跳动的命格星。赤缘笔感应到主人心绪，竟自行化作长弓。她搭上由相思线凝成的箭矢，忽听得娘亲的声音穿透云霄："露儿，射它左翼第三道星纹！"
箭离弦的刹那，三生石虚影在云层显现。黑雾发出尖锐嘶鸣，散作七十二道流光坠向四海八荒。凤九的陶铸剑挑起其中一缕，剑身浮现出青丘往生咒的痕迹："这不是寻常邪祟，倒像是......"
"父神陨落时崩散的情魄。"东华指尖捻着那缕黑雾，忽然望向女儿发间微颤的佛铃花。三百年前剖心刻石时渗入三生石的情丝，此刻正在承露的赤缘笔中流转生辉。
折颜的声音自桃林传来，带着少见的凝重："小承露，你今日可愿正式拜师？"十里桃花轰然绽放，露出藏在深处的往生镜。镜中映出的分明是少年东华，掌心托着颗跳动的红鸾星核。
3
洗梧宫的青铜漏壶滴到酉时三刻时，夜华将轩辕剑钉入蟠龙柱三寸。鎏金镜面泛起涟漪，他看见另一个自己从镜中踏出，玄衣上的龙纹正逆向游动。
"今日怎么不逃了？"黑雾少年舔舐着指尖残留的龙气，那是半个时辰前夜华斩杀西海恶蛟时沾染的，"你该感谢我替你挡下那道腐灵咒，否则阿离现在......"
轩辕剑突然发出悲鸣，夜华眉心龙纹迸出血光："你碰了他？"剑锋劈开镜面，却见少年手中攥着片带血的银铃碎片——正是承露消失那日，阿离哭着捡回的半枚铃铛。
"你的好儿子正用补天石温养那丫头精魄。"少年甩出的黑雾凝成往生镜碎片，映出阿离在昆仑虚剖开长命锁的画面，"若我此刻捏碎这残铃......"
夜华瞳孔骤缩，体内半数仙力突然倒流。黑雾少年趁机扣住他命门，日月图腾顺着脖颈爬上脸颊："三百年前东华剖心救女，今日你猜白浅会为儿子做到什么地步？"
菱花镜轰然炸裂，夜华借着碎晶反光掐诀。洗梧宫地砖浮现出完整的太极图，正是他暗中用龙血绘制七七四十九日的锁魂阵。黑雾少年脚下突然伸出无数龙鳞锁链，轩辕剑自发贯穿他心口。
"你竟舍得用本命逆鳞做阵眼？"少年呕出黑血却癫狂大笑，指尖勾动夜华鬓边白发，"可你别忘了，我本就是你元神里父神留下的'暗面'。"
白浅的玉清昆仑扇就是在这时破窗而入。扇骨上婚书字迹亮如烈日，照出夜华背后逐渐成型的龙形黑影。夜华突然翻转剑锋刺入自己丹田，借着剧痛夺回身体掌控权："浅浅，斩我左翼第三片龙鳞！"
黑雾少年突然发出与夜华一模一样的声音："娘子当真忍心？那日若水河畔，可是我替你挡下擎苍的......"
白浅的陶铸剑比话语更快。剑尖挑开夜华衣襟时，她看见丈夫心口浮出两重龙纹，一金一黑如阴阳双鱼般纠缠。玉清昆仑扇上的承露精魄突然发出凤鸣，竟唤醒夜华被压制的记忆——三百年前太晨宫婚碑前，正是他将父神婚书残卷交给东华。
"你以为为何每次魇变都在黄昏？"夜华突然握住白浅执剑的手按向自己心口，黑雾少年发出惨嚎，"父神的至暗时刻，正是日落月升的混沌交界。"
轩辕剑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夜华眼底却划过暗金流光。白浅敏锐地发现，丈夫悄悄放走了少年一缕精魄。当黑雾消散于归墟方向时，夜华在她掌心写下带血的卦象——那正是父神婚书上缺失的最后一笔。
"他要借我之身重聚七十二情魄。"夜华咳出带着金砂的血，看向昆仑虚方向的眼神晦暗不明，"阿离身上有露儿的气息，明日你带他去太晨宫......"
子时的更漏声淹没未尽之语。白浅抚过夜华后背新生的逆鳞，那里隐约浮现承露消散前写下的上古合婚书。九重天的星河突然扭曲，二十八星宿集体西移三寸，指向归墟深处缓缓睁开的血色瞳孔。
终章：归墟烬·红鸾昭
归墟深渊涌出的血浪吞没第八十一颗星辰时，东华正将苍何剑从心口缓缓拔出。剑身褪尽的玄铁化作流沙，露出内里封印的父神婚书原本。凤九的狐尾卷着襁褓中的幼子，婴孩啼哭震碎漫天业火——那孩子额间跳动的，正是承露消散前的赤缘笔印记。
"父君！"阿离踏着夜华的轩辕剑冲破结界，怀中长命锁里飞出万千红鸾星子。白浅的玉清昆仑扇展开千里星河，映出归墟深处七十二尊情魄化成的父神法相。那法相掌心托着的，正是完全石化的三生石基座。
东华忽然轻笑，将婚书抛向凤九："夫人可还记得，当年问为夫为何选九月初三下聘？"凤九含泪咬破指尖，狐帝之血在婚书上勾出青丘图腾——正是九月初三那日，太晨宫三千佛铃同时盛开的景象。
阿离的长命锁突然迸裂，承露的虚影自星子中凝形。小帝姬赤足点在血浪之上，身后浮现完整的红鸾星轨："父神当年留的后手，原是要至亲血脉献祭归墟。"她忽然转头对阿离粲然一笑，"好弟弟，借你影子一用。"
夜华骤然化出黑龙真身，白浅的陶铸剑劈开他逆鳞下的暗格。黑雾少年尖啸着被扯出，与阿离的影子融合成完整的父神情魄。承露的赤缘笔蘸着凤九怀中婴孩的泪水，在虚空写下太晨宫婚宴的请柬："请天地见证，今以东华帝君半心为聘，青丘白凤九九尾为媒，承三生石未竟之缘——"
归墟突然陷入死寂。七十二尊法相轰然跪地，父神婚书燃烧成金线，将破碎的姻缘簿、石化的苍何剑、消散的赤缘笔尽数串联。凤九怀中的婴孩突然睁开双眼，瞳孔里流转着东华剖心时的景象：那日帝君不仅舍了半颗红鸾星核，更将毕生修为凝成守护咒，每一笔都写在女儿命格最凶险的星芒上。
"露儿接得住。"东华最后抚过凤九颤抖的指尖，玄衣化作补天石最后的缺口。承露的魂魄突然凝实，额间凤尾花绽放出父神婚书缺失的日月图腾。阿离的影子完全剥离，带着黑雾少年坠入归墟深渊时，众人听见三百年前东华在女儿诞辰那日的低语："以吾心头血为墨，改天地姻缘纲常。纵使天命难违，亦要吾儿自在逍遥。"
终局·三界婚牒
九重天的红霞持续了八十一天。月老殿前新立的婚碑上，承露正教阿离用桃花酿调制红线。石狮子驮着西海二皇子送来的谢礼，昆仑虚的晨雾里隐约传来婴孩笑声。
"帝君当真不回来了？"司命给命簿添上新注，见凤九正在整理东华的棋谱。青丘女君簪间的佛铃花突然无风自动，案上星盘显现出归墟深处的画面：玄衣神君与黑雾少年对弈，苍何剑化作桃枝横在膝头。
凤九将棋谱抛向星河："他舍了半心，我便赠他九尾。如今他在归墟镇着父神情魄，我在青丘守着三界姻缘，倒比当年困在太晨宫痛快。"话音刚落，怀中小儿突然抓住流星，捏成个熟悉的银铃形状。
瑶池仙宴上，成玉元君醉醺醺地指着新挂的红鸾星："你们看那星芒走势，像不像帝君当年在太晨宫布的星图？"众仙凝神望去，见那星辉里隐约有玄衣神君执笔描摹的身影，而每一道星轨尽头，都系着青丘的桃花雨。
承露在月桂枝头轻笑，腕间新炼的赤缘笔划过夜空。四海八荒的姻缘线突然泛起淡金光芒，那些被命运捉弄的痴儿怨女，今夜梦中都得了句箴言："莫问前尘劫，自有赤线牵。"
太晨宫的紫藤花簌簌落在无字碑上，碑前供着半局未尽的棋。星河倒转时，有人看见帝君执花归来，九尾白狐卷着姻缘簿跃上云头。而那碑上新现的诗句，分明是白浅提着桃花酿，醉中刻下的狂草：
"剖心敢逆三生石，纵酒偏修万世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