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少爷
2016.10.5,晚餐过后,我拉着本来想去健身房的黄先生一起去溜达,美名其曰:多走路好生。他像往常一样牵着我的手,外出散步。
那天,离预产期还有:13天。
在那之前,不规律宫缩已经持续两三天。我每天记录着宫缩时间,分析时间间隔长短。然后以微信的形式发给黄先生。兴许是因为一个多月前的假性宫缩,这次,我没有太放在心上。
天气不好,我们走了一段路,开始下起小雨,他说咱回家吧,不然你感冒就糟糕了。爬到四楼,开门坐到沙发直喘气,大肚婆果然很不方便。
我拿起手机,习惯性的记录下当时的宫缩时间,然后跟他一起找他的厚衣服,再一起看电视,聊天。
中间宫缩从未间断。
睡觉的时间也因为那天热水器坏了而提前到23:00。
半夜,疼痛加剧,我来回翻身,睡的极不安稳。黄先生抱着我问是不是又肚子疼,我说嗯。他无奈,只能用拥抱代替心疼。
凌晨3点35分,因为疼痛难忍。我让他开始继续记录宫缩时间,3:35-3:38-3:44-3:47-3:49-3:53-3:58
黄先生看我疼的难以忍受,不止一遍的问我,去医院吧?我说不去,万一跟上次一样呢?他又说那我给妈打电话,我不让打,怕又是虚惊一场,让他们跟着受惊吓,他又说给医生(产科主任)打电话,我说再等等。坚持会儿看情况。
在这中间,我抽空上了厕所,疼的越来越厉害,从马桶上站起来,走到客厅,疼的站不起来。那一阵过去,才稍微好一些,走到卧室,又蹲到床边,等另一波疼痛过去。
黄先生再也等不了了,他拿着名片打电话给医生,医生让赶紧去医院,三楼有人,她会给医院打电话安排。
4:01-4:04-4:06-4:08-4:10-4:11-4:13-4:14-4:16-4:18-4:20-4:22-4:23【这20分钟我们在家收拾,他去开车,我下楼等他。他还抽空给婆婆打了电话】
医院是家里人一致商量决定的待产医院,离家里开车只有三分钟的路程。到医院门口,我清楚的记得是4:26分,那一阵相当疼,他一路扶着我,着急的顾不上太多。
4:26-4:27-4:28 宫缩时间就记录到这一刻。之后,我们搭电梯上了三楼。
值班医生很尽责,内检是我害怕的一件事,一直觉得很恐怖。太疼了。可是那天医生做内检的时候,似乎也不疼了。
医生检查完,记录情况的时候,黄先生在跟她说我在家怎样疼痛,怎样拒绝来医院。说实话,如果不是黄先生坚持,我真的没打算去医院。医生听完,无比惊叹,说“yy你真坚强啊,宫口开了一半儿了,你没感觉吗?你这情况估计早上七八点就生了,你不来医院,是打算把孩子生在家里啊?表情”我告诉她,因为预产期还有十多天,我没想会提前生。不给老人打电话,是怕他们担心。医生连连说“你心真大低头忧伤”。
黄先生办理住院手续,我在频繁的宫缩疼痛下,被护理站的护士叫去做血尿常规化验。黄先生返回家带来了早就准备好的待产包和其他用品,跟着来的还有早已慌乱又担心不已的婆婆。
我一直觉得,我对痛这个词是不敏感的。因为很多身体上的疼痛,我都忽略。可是当宫缩一次比一次厉害的时候,我发现,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这种痛。
躺在产床外的病床上,妈妈打电话说先生跟她说了情况,她马上来不了,让我不要害怕,听医生的话,把婆婆带来的水煮蛋吃了,一会儿有力气。等等……
时间已是2016年10月6日,凌晨,5:19分。我躺在产房外的病床上,妈妈发来语音,大致意思是让我吃掉婆婆拿的水煮蛋,一会儿有力气生,困了就睡,一会儿不累。
隔壁病床产妇不停的呻吟,我心里跟着一阵阵的发毛。听她婆婆说,她是二胎。看上去年龄确实挺大。现在回想,我还挺佩服自己,哪怕疼痛在不停加剧,我还是静静的躺在床上“研究”她。
5:35分,我回复妈妈,隔壁病床上有个女的一直叫,我跟着都疼。
那种感觉就像待行刑的囚犯,明知结果,却还不能后退一样。在孕期,我常常会胡思乱想,不止一次的对这些场景进行过设想,会害怕,也会看那些生产的案例,无论顺产还是剖腹,不断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事实上,疼,真的疼。死去活来。是谁说大姨妈疼来着?这比大姨妈的大姨妈到来还要命啊。
婆婆心理素质一直不过硬,疼痛一阵阵的加剧,她紧张的握着我的手,无声的传达着力量。
我知道黄先生就在门外,不知道你们是不是,那时候,我特想他陪着我,哪怕就站在我身边。可是我又怕他难受。
忘了是婆婆还是大姐让医生再来给我做检查,隔壁床大姐已经进了产房,医生说她马上要生了。内检的时候,医生说“你这也快了,宫口全开了。”然后我就觉得一股热流从体内流出,羊水破了。
我从未有这样的感觉,只觉得死也不过如此吧。躺在床上几乎要捏断婆婆的手,她后来说自己也出了一身汗,女人才最理解女人,她了解我的痛,所以心疼我。
我觉得除了有时候爱哭,自己还挺坚强的。所以哪怕疼的在床上来回滚,我都没掉眼泪。只是一直说,以后再也不生了。
医生过来让进产房,在阵痛后婆婆大姐扶着我走进产房。赤着脚,血顺着腿滴下来,红的耀眼。几米的路,却仿佛走了一生。
躺在产床上,医生忙着一系列准备工作,我思绪万千。好像一切都不那么可怕了。作为女人,生孩子,是一种选择和权力。更何况,我那么爱肚子里的他,那么爱他的爸爸。
耳边全是医生在说话,“yy加油,不能哭,深呼吸……”“使劲儿,非常好”……我觉得医生真是亲切。“yy注意力集中,可以看到孩子的头发啦,深呼吸,用力……”
医生不停的鼓励,我能听到,也能感觉到一切,却觉得意识在飘离。
忍着眼泪,不停的呢喃“疼,真的疼。”
扭头看隔壁产床那位大姐,听见她说自己没力气了。我莫名的感同身受。
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左手紧握床边,顾不上扎针的手背血液回流,只觉得我要死了。怎么这么疼,原来电视里不全是骗人的,原来不是演员在夸张表演,是真的什么都顾不上,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喊出来会舒服一点。
医生说“yy你听话,不要喊,一会儿没劲了,听我的,深呼吸”
我用仅剩的半口气回答她,好。
医生说看到孩子头发了,说深呼吸用力,然后我用力。肚皮一松,顾不得睁开眼看,就听到医生啪啪的在拍打,几秒钟后,一声响亮的啼哭,传入耳朵。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过去二十多年,所有的幸福都跟那一刻不同。以至于,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听到护士说时间和体重。
后来,我被缝了不知道几针。听到线穿过肉的声音,又觉得疼,哪怕那么疼,眼睛还是跟着抱着孩子的护士转。
2016.10.6-6:10分,少爷出生。
五分钟后,那位大姐的闺女也随之而来。挂着点滴,她进入梦乡。
一切归于平静。
我该怎样形容我那时的心情呢,激动?兴奋?感动?疼痛?似乎都有。睡不着。只是睁着眼看着医生进进出出,那位接生的主任走到我旁边说,“真不错,都好着呢,放心吧啊”
我笑着说谢谢,却没能发出声音。
大姐抱孩子出去的时候,走到我面前说看看,我扭头说了句“好丑”。天地良心,我真的没觉得他丑,虽然我曾经想过无数次。
我听到黄先生在产房门口对抱着孩子的大姐说他看看。话音刚落,我抬头就看到走进来的他,他看着我,眼睛通红,走过来握着我的手,我问,他丑么?他笑,说不丑。
他哭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想,他是因为少爷的诞生。毕竟,这38+2周,我们朝夕在一起,他倾注的爱与心思,一点不比我少。
我被他抱上轮椅,从产房推到病房,一路小心翼翼。
少爷睁着眼啼哭,看着小小软软的他,我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这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生命和爱情的延续。自此之后,我的生命里又多了一个男人,我甚至欣喜到想落泪。
后来我告诉黄先生,我总是想起那天生少爷时,躺在产床上,那种死了又活过来的感觉,后来少爷出生,觉得都值了,哪怕嘴里说再也不生了。可是我知道,只要他想,我还是愿意再给他生个孩子。
他说“你知道你在产房疼的叫,我在外面有多心疼。”他说不想让我看到他哭了,可是没忍住。
少爷出生十天了。妈妈和婆婆陪着我。
以前任性过后才会觉得父母不易。如今,自己有了孩子,才知道“养儿方知父母恩”是句至理名言。尤其我们姐弟三个,先生姐弟三个。老人因为我们的孩子,跟着我们一起忙碌,一起辛苦,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什么都觉得苍白无力。我爱你们,这是真话。
往后,我们陪着少爷长大,陪着父母变老,带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