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渴的虾

加加是被喉咙里的灼痛感拽醒的。

她站在厨房水龙头下，水流顺着下巴淌进衣领，湿冷的布料贴在背上，可喉咙里的干渴像团火，烧得她根本停不下来。指尖碰到水龙头开关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不对劲——指节处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摸上去硬邦邦的，像裹了层晒干的胶。

“又渴了？”

客厅传来男友阿哲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加加猛地关掉水龙头，转身时撞到料理台，后腰传来一阵钝痛。她低头看自己的胳膊，昨天还只是零星红点，现在已经连成了片，像被沸水烫过的痕迹，硬得能刮出声响。

“可能是天气太干了。”她对着镜子扯出个笑，镜中的人脸颊红肿，眼皮肿得快睁不开，嘴唇却干得起皮，像块脱水的腊肉。

回卧室时，阿哲已经翻了个身继续睡。床头柜上放着半碗没吃完的小龙虾，壳是暗红的，虾钳张着，尖齿上还沾着点暗红的肉渣。加加的目光落在那里，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刺痛。

就是那天。

上周三，她和阿哲在家吃小龙虾，一只个头特别大的虾突然弹起来，虾钳死死夹住了她的手背。她当时笑着甩了半天，阿哲还拍了视频，说这虾成精了。后来她把那只虾扔进垃圾桶，手背只留下个针眼大的红印，谁都没当回事。

可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她开始疯狂喝水，一天能灌下两桶桶装水，嘴唇却始终干裂。皮肤先是发痒，抓过之后就变得红肿，接着发硬，像在皮肤底下埋了层砂纸。昨晚洗澡时，她发现后背的皮肤已经硬得能立住指甲，按压下去都不会回弹。

“水……”

喉咙里的灼痛越来越烈，加加跌跌撞撞跑回厨房，再次拧开水龙头。水流冲进嘴里时，她忽然尝到一股腥味，像生肉泡在水里的味道。她猛地抬头，看见水龙头流出的不是清水，而是泛着泡沫的暗红液体，顺着水槽壁蜿蜒而下，在排水口处聚成小小的血泊。

“怎么回事……”她伸手去碰那液体，指尖刚沾到，皮肤突然像被针扎似的疼。她低头看手，刚才碰到液体的地方，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硬、变红，甚至微微泛着虾壳那样的光泽。

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声响。

是阿哲。他站在厨房门口，睡眼惺忪地看着她，嘴角却咧开个诡异的弧度：“你看，我说过那虾不一般吧。”

加加想尖叫，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她感觉自己的皮肤正在收紧，像有人用保鲜膜一层一层裹住她的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在被强行勒紧。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臂，皮肤已经硬得像甲壳，毛孔处冒出细密的红点，像熟透的虾籽。

“它在把你变成同类呢。”阿哲的声音越来越近，“你没发现吗？你现在喝水的样子，特别像虾在吐泡泡。”

加加猛地转身，想逃，却发现脚像被钉在了原地。她低头一看，双脚的皮肤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色，脚趾蜷缩着，像虾的步足。

水龙头还在流着暗红的液体，溅在她的手臂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她忽然想起那天被夹住的瞬间，那只虾的眼睛黑得像两颗钉子，正死死盯着她。

现在，她好像也能看见那些钉子了。它们从镜子里、从阿哲的眼睛里、从每一滴流淌的液体里，冷冷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皮肤一寸寸变硬、变红，最终成为一只待在水槽里的，永远口渴的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