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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厕的故事

2023-04-24  本文已影响0人  春风岸

四十年前,苏南城里的厕所普遍是这样子的,一间瓦房,砌着一人一手高的墙,屋檐距离墙顶漏空处有窗框,但一般不会装窗户,让它四面通风。把这屋隔成大小二间,大一点的男厕,小一点的女厕,因为男厕多一个小便池。男厕的蹲位也要比女厕多几个,这个成规的习惯,已经传下来许多年。仿佛是因为男人上公厕的人要多一些,女人大部分在家里马桶上解决了。

男厕一般五六个蹲位。沿墙挖一条深沟,深沟朝屋内一面是斜坡,蹲便时尿尿不致溅出。底部倾斜,低处挖一大洞,通到屋外。屋外深挖一个巨坑,底部埋一根直径约有半尺粗的软橡塑管,向下斜通到河岸外露出一米多长的头来,管子头上有铁箍和挂圈。平时把管子朝上折弯,挂圈挂在河岸石缝里预留的铁钩上。朝粪船上放粪时,管理员在挂圈上系根麻绳,让管子伸直垂下,绳缓缓放下到位,粪池里的粪水就从管子里汩汩流出。粪船装满了,只要把管子仍然朝上一拉,圈挂在铁钩上,管口高于粪池,粪水就流不出来了。当然屋内沟槽都会砌上砖,表面抹上水泥。屋外的大坑也先用砖砌好,涂抹上厚厚的水泥,就成了粪池。粪池上面用数块钢筋水泥板封盖,人车可走。池边会砌留一个一尺来宽的方井,高出地面二尺,通粪池,让妇女倒马桶。旁边还会砌二个水池,以方便妇女洗涮马桶。厕内深槽上面跨卧几块二尺宽的大石板,互相间有六七寸宽间隔,用水泥固定,这就是人们排污的蹲位。蹲位对面墙根处用砖和水泥,砌条尺把高的小便槽。厕门外砌一堵转角矮墙,聊遮一下人们大小便时,被街上路人瞧见得尴尬。当然厕所是只有门框,没有门的,二十四小时开放,无人值守。有一只灯泡挂在隔墙屋顶上,晚上会发出昏黄的光。

为了便于打扫厕所和将粪便运走,厕所一般都建在河边。那时大粪是可以卖钱的,郊区公社队里的农船都到城里来买粪。买粪以船计,一船多少钱。钱由环卫所收取,并指定农船到哪个厕所取粪。这时管这粪池的人很是趾高气昂,扯着那根橡皮大管,朝船里放多放少他说了算,这东西又不好称的,全靠目测。农民可怜巴巴的还要香烟伺候,希望能放得满一点。这大粪是种田的肥料,那时化肥还是稀罕物没普及。

每天天蒙蒙亮时,扫厕人就忙碌开了,一把微秃的竹枝扫帚,二只水桶一根扁担,还有一把短柄木勺,这是他的全部家当。先用水桶去河里担水,走上七八级石级,将水冲蹲槽里的粪便,使之流到屋外大粪池里。然后用扫帚扫刮地上,蹲石上,便池,粪槽里还残留的浓痰,干屎,一边扫一边用勺子舀木桶里的水冲,直到没有了明显污渍,此时满地都湿漉漉的。扫女厕时,他会在门外高嚷几声:“扫厕所了。”若里面没有惊慌失措地回应:“有人,有人。”那么就可放心而入了。

厕所一般绝早和傍晚各打扫一次。还得把涮马桶的二只水池挑满水。那时自来水是奢侈品,不会用来冲厕所。扫厕人去河里挑水可不是一二担能解决问题的,因此他们的身体一般都很壮实。

早晨是厕所最热闹的时候,蹲位一会儿就满员了,人们相互紧挨着。都是附近的邻居,他们抽着烟,互相打招呼,一边拉屎,一边攀谈,天南地北,海阔天空。

外面几个探头探脑想进来放空的人,只能难熬地在门外徘徊,因为门内已有人在蹲位前原地踱步等候了。面对一排大鸟般呆蹲着,正长枪短炮齐发的方便者,大家也不觉尴尬。熟稔的人还会互相打趣。

那天是星期天,十五岁的少年午后如厕。厕所里空无一人,挑一个干净点的蹲位蹲下,少年很安静,脑子里天马行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个浓眉大眼,长方脸,身体壮实的青年挨着少年左边脱裤蹲了下来。少年瞄了他一眼,看到他正不怀好意地瞪着自己。少年心里有点发虚,赶快拿出草纸,折叠好想擦屁股起来了。

“给我,”那人凶狠地说。

“给了你,我……怎么办?”少年一边说,一边要紧拿起一张手纸擦屁眼。

“我管你。”那人伸过大手,一把将少年左手里的草纸抢了过去。

少年愤泪欲出,无奈地拉起裤子。因为没擦干净,他感到很不舒服。将裤子穿好,裤带扣紧,他朝旁边那人偷眼看了一下。那人正在理那几张抓乱了的草纸,脸上挂着得意地笑。少年往前跨出一步,走下石板,佯装要走,突然转身走到那人正面,双手拼尽全力朝他双肩一推。那人“唉呀”一声,仰面坐倒在粪槽里。

少年逃啊,像风一样快,直跑到那强盗咆哮咒骂声听不见了。他回头看看那人没追来,才放慢脚步,喘着气,抹去眼泪,走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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