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将战胜时间（二十六）
我们终将战胜时间（二十六）
文/木依岸
第二十六章 孙知青（五）
孙知青人回到六棵柳村，心却留在二道河了。由于心里装着一个人，她变得越发沉默。好在和她住在一起的另外两位知青各忙各的事情，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但是孙知青自己知道自己的变化。比如她特别爱照镜子。集体劳动回来，进到屋里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桌上的圆镜子来回照着。她觉得自己扎着两个刷把有些稚气，就把头发散开试试。头发披在肩上，老成持重些，电影《烈火中永生》中江姐的发型。同屋和她关系近的知青小李子说，“你脸小，披散头发不精神，还是扎起来吧。”她又悻悻然把头发从新扎起来。她看到电影上的女子头发卷曲挺好看的，就用个铁丝在煤炉上烧热，然后把刘海和后边的头发在铁丝上卷曲着。刘海她可以自己来，后边就要小李子帮忙啦。“怎么最近这么爱美哼，可是想找对象啦？”来自本县城的小李子打趣着她。
“没的，俺是看电影里那些女子卷着头发怪洋气的。”
“唉，你还别雪哈，头发烫好后，披散下来短了好些，也不显得遮脸啦。你照照镜子看看自个像谁哼？”
“俺能像谁啊？俺长得丑。”孙知青故作懊恼地说。
“丑啥哼，你看看，咋这么像《一江春水向东流》里上官云珠扮演的何文艳呢！”
“真的吗？你可别缺得俺哈！”孙知青在镜子里看到洋气的自己，苍白的脸上漫上两朵红晕。她看到改变样貌的自己，似乎看到了某种希望。
孙知青感到自己对姚干部的思念越来越重啦，有时候几乎到了承受不住的情况。干农活的时候，她看到小李子他们为了挣工分好早点回城，她们是抢着脏活累活地干。她也不能示弱。但是她不愿意回去。一想到回到X市，离这里很远，她的心就一阵揪疼。“俺不愿回去，俺真的不愿回去。”她在心里喊道。于是她决定把自己的工分都给小李子。“那你呢，你的工分都给了俺，你不回你们城市啦？”小李子吃惊地问。
“俺父母不在啦，在哪都一样的。”听她这样一解释，小李子疑惑地点点头，然后又不放心地说了句，“唉，小孙子，你还是别给俺吧。你还是自己要工分吧。等霍来回到你们那大城市里，还是比这俏巴得多！”
“你可别喊俺‘小孙子’啦。多难听啊！”
“哦，对啦，对啦，俺叫惯啦，不好改口呢。对不住哈，小……小……孙梦玫。”看到小李子窘迫的样子，孙知青忍不住俺口笑啦。
“放心吧小李子，俺真的不愿回去啦。俺跟你说的是真心话，你就相信俺吧，以后俺的工分都给你啦！”
“那你都给俺啦，郑解放高兴吗？你没给她啊！”
小李子指指对面的一张放着书本、报纸、红袖章等有些凌乱的床铺。
“她是学大寨积极分子，知青标兵，用不着俺这点工分的。”
孙知青知道自己害了相思病。一天到晚，姚大旺的身影都压在她心上，把她的心填得满满的，其他什么人都装不下啦。本来队里有个男知青也是来自X市。虽然他们以前不认识，但来了之后，知道是一个地方的，就在内心彼此近了些。孙知青柔柔弱弱的，干农活也不在行。有些重活，余宏亮就替她干啦。她有时也会帮他洗洗被里、被面什么的。洗好后还替他把被子缝好。时间长了彼此就有些好感。但是现在孙知青不愿接近余宏亮了。大伙在一起干活间隙休息的时候，余宏亮走过来和她说话。她就会敷衍两句马上就走开。余宏亮看到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更想关心她了。
这天中午放了工，回住处的路上。余宏亮走到孙知青身边关心地问：“你怎么啦，最近有心事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呢？不过你这头发弄的人更洋气啦！”
“没啥子的，没啥子的。”孙知青觉得余宏亮在自己身边就像挡在自己爱情道路上的一道篱笆，她必须躲开他绕着他走。和他没说两句话，她就丟开他，匆匆地追上小李子。“反正俺们又没谈恋爱，他能怎样俺呢！”她在心里安慰自己，生怕余宏亮成为自己爱情的绊脚石。
“孙梦玫，余宏亮对你挺关心的哈。”小李子看看孙知青的卷发，意味深长地说。
“俺们从一个地方来的，走得近点，没啥子的。”
“唉，余宏亮不错唉，人高马大，方面大耳，五官端正，够排尚的。”小李子似乎在提醒孙知青，又似乎在探孙知青的口风。
“他排尚不排尚和俺没的关系。他和俺走得近，只不过友谊罢啦。”孙知青不想再多提余宏亮便匆匆地往前跑两步，甩开了小李子。
“孙梦玫，跑那么快干啥子哼，等等俺哈。”小李子两条齐腰的长辫子随着她腰肢的扭动来回摆动着。
孙知青回到屋就去隔壁的厨房打开煤炉，把水壶装满水放在炉子上烧，一会儿壶里的水就把壶盖顶开，缭绕的热气在空中弥漫。她从水缸里舀出凉水对到热水里，就在门口，把搪瓷洗脸盆放在木凳上开始洗头。洗了头后，她的头发又恢复直的啦。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在队里不能打扮，见到姚干部时再打扮不迟。”
现在我想如果孙知青不拒绝余宏亮的友谊，他们继续相处，友谊变为爱情，那么她的命运就会改写。因为后来老家的人告诉我，七六年恢复高考后，被孙知青冷落的余宏亮埋头学习，刻苦读书，第二年便考上省内的一所大学。可想而知在那个重视文凭的年代，他的本科毕业生的金子招牌就是他通往仕途的通行证。大学毕业后，余宏亮留校任教，后来又调到省农林局，再后来下到某县挂职当副县长。仕途顺利的他当了副县长，当县长，当了县长当县委书记，然后就像其他的仕途达人一样，按部就班，当副市长、市长、市委书记。不知道孙知青听到余宏亮的消息有没有后悔过。我想她开始可能后悔，肚子都悔青了，甚至后悔得自杀的念头都有。但是相信在我写这部小说的今天她一定不会后悔的。因为此时的余宏亮因为涉嫌严重违纪违法一年前就接受了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接下来他将被关在监狱里苦熬余生了。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有时我觉得丘比特的箭其实就是命运的召唤。
维纳斯和玛尔斯的儿子，美少年丘比特，他手拿金弓，瞄着人射箭。他射出的箭锋利无比，直抵心窝。一个人若被他的箭射中，爱情就会随着心疼降临在这个人身上。那种分离的煎熬和相聚的甜蜜就会像罂粟一样让人上瘾，而且无法自拔。这位可爱的小精灵长着一对金光闪闪的翅膀，他自由地在空中飞来飞去。见到谁他就可能射出他那魔力非凡的箭。他有两种神箭：让爱情缔结婚姻的金头箭和让爱情最终分手的铅头箭。神话传说中太阳神阿婆罗头上的月桂装饰就和丘比特的箭有关。
阿波罗射杀了迫害母亲的巨蟒皮同得到银弓大神的称号。有一天他看到拿着弓箭的小爱神丘比特，就有些不高兴，心说，“我的箭威力无穷，你那箭只是个小玩意。”
“弓箭是很危险的东西，小孩子不要随便拿来玩。”他教训丘比特。
丘比特被阿波罗训斥后，心里很懊恼。于是他偷偷跟着阿波罗，见阿波罗走到河神珀涅俄斯的女儿达佛涅身边的时候，他就向她射出黑漆漆的铅箭，转过身来他向阿波罗狠狠射出了一支闪光的金箭。阿波罗中箭后立刻爱上了眼前的达佛涅，可达佛涅见到阿波罗心里立刻产生厌烦的情绪。她见到他心情烦躁，觉得他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很讨厌。她就躲开他急忙逃走。她逃到哪里，被爱情迷了心窍的阿波罗就追到哪里。为了逃避阿波罗的追逐，达佛涅请求自己的父亲河神珀纽斯将自己变成一棵月桂树。
看到心上人变成一棵不能说话的月桂树，阿波罗那个伤心啊。他拥抱着树不停流泪。这时丘比特飞到他身边调皮地说，“你现在还说我的箭是玩具吗？”只顾痛苦的阿波罗这会也顾不得计较他啦。人变成树不能复生，阿波罗哭了一会，也想明白啦。他深情地对她告别道：“你现在是棵树，虽然你再也不可能成为我的妻子了，但我永远爱你。你在我心里永远活着，永远年青美丽。”他用袖头擦干眼泪，当即用月桂树的枝叶做了个桂冠，用月桂树的木材做了把竖琴，用月桂树的花装饰在他的神弓之上。
月亮升起来啦。月桂树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静美。 阿波罗郑重地把自己精心做好的桂冠戴在头上，又深情地拥吻了月桂树，便拿起神功，抱着竖琴一步一回头地离开啦。达佛涅变成的月桂树这会被阿波罗的深情感动了，她心乱如麻，一行悔恨的眼泪顺着树干淌下来。
孙知青听说过这个美丽的神话，但她不知道这次丘比特向她射的是哪种箭。（未完待续）
2018.11.10清晨新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