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情书

 我的第一封情书是在上世纪70年代末的女厕所里读完的，当时我上小学六年级。那天晚上做作业时，我翻开数学书，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条。凭直觉我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心咚咚地跳起来，抬眼看看不远处坐着的爸妈，借口要上厕所，将纸条揣进口袋里出了门。

 一到厕所我就找了个坑位展读情书，先看署名，没有，心里骂道：有贼心没贼胆，再看内容，倒也质朴诚恳，只是从头找到尾，没有一句夸我漂亮的话，我有些失望。其中有两句赞词我倒是至今仍记得，因为它们让我觉得百思不得其解，突然领悟到人和人之间的喜恶多半来自误解。那两句话是：“温柔敦厚，小鸟依人”。一直以来，我自认是一个任性好强之人，对所谓的淑女形象深恶痛绝，对“头上长角，身上长刺”的“标兵”黄帅深为叹服，现在被误解为温柔敦厚的小女人，觉得很不对心。但是纸条中流露出的浓浓的爱慕之意还是让我在厕所里陶醉了好一阵子，这一趟入厕足有半小时之久。最后的问题是如何处置这封情书，因为一直以来在父母面前没有隐私权，一旦情书被父母发现，定会如临大敌，把我整得不得安宁，所以绝不能带回家去。思来想去，还是将我平生的第一封情书扔进了茅坑。罪过呀，直到今天，我还要恳求情书的作者宽宥我的无礼。

 第二天去学校，用福尔摩斯的眼光将班上的男生搜索了一遍，然后把重点放在坐在后排的几位男生身上，因为他们个头高，样子也比较成熟，像是有“贼心”的样子。但最后我也没法确定究竟是哪一位。我忍不住将我的苦恼告诉了我同桌，她显得比我要成熟，她说，你这都看不出来，是那位。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坐在我右侧同排的一个男生。呀，是他呀，长得还不错，但成绩不怎么样。我觉得心里曾激起的涟漪渐渐平息下来。可这以后，我的目光还是多了一处停留之所，但只要一碰到另一双含笑问询的眼睛，我就会红了脸忙不迭将目光收回。

 有一次班上出黑板报，可巧老师把活儿派给了我跟他。放学后我们留了下来，空空的教室里只剩下了两个人。我负责写字，他负责版面插图。我麻利地工作起来，却发现他总在拖延，袖着手在旁边看我写字，并一个劲地夸我字写得如何如何好。我的虚荣心澎胀起来，真的觉得自己写的字好得不得了。在他爱慕的注视中，我差点儿以为自己貌若天仙。黑板很高，要踩着课桌才够得到最上面。他把我扶了上去，然后自己也站了上去。我们并肩站在课桌上，我写字，他画图，偶尔会为对方让让地方。写完了，他又把我扶了下来。这一期的黑板报出得不错，我发现他的画画得很好。得意地打量完了我们的作品，该回家了，这时我们发现外面下雨了，我突然觉得有些惶恐。却见他对着天小声在说：“天助我也！”他这副样子让我觉得像个阴谋家，心里警惕起来。我躲避着他那灼热的目光，犹豫着要不要冒雨冲出去。正在这时，我看见父亲打着伞走进了校门，我赶紧跑了过去，没再回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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