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老物件——水缸
直饮水又停了,好在我有先见之明,昨天把过去小区里接水的小桶就接满了,今天很正常地喝着茶做着饭,一点也不慌张。
自从搬进这个小区,直饮水隔三差五就噢喔儿,吃饭也还能说的过去,大不了点外卖,让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小哥也有笔生意。可茶水就比较闹心了,对于离不开烟和茶的我来说,跟断了我的灵感一样,虽然不至于寝食不安,但是,那是相当的难受。
看着已经变成半桶水的透明小水桶,我突然想起了童年家里的大水缸。
最开始我家并不是那种特别大的水缸,它也就比平常腌菜缸大一点,黑色的釉,显得它肚子里的水更加厚重。那时候我特别羡慕那些比我们大一些的孩子,他们可以肩膀上挑着扁担,扁担的两个钩子勾着水桶,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然后挑着两个半桶水,万分自豪地从我们这些呆若木鸡的看客身边走过。
缸上有个盖帘,是防止灰尘落进去的,缸里漂着一个大水瓢,讲究的人家是黄铜的,那时候塑料还没有普及,我家是最常见的葫芦瓢。每次从外面玩耍回来,口渴难耐,拉开盖帘,舀一瓢凉凉的井水,先痛痛快快地喝一气儿,然后把剩下的全都倒在头上。
扭头就跑,否则,被母亲看见,嘴里骂着,顺手抓个炉钩子笤帚疙瘩,一路追到胡同里,惹得老少爷们儿、大妈大嫂和小伙伴们哈哈大笑。
后来有了自来水,再不用挑井水装满水缸了,我也失去了挑水的机会。只需要把水龙头打开,把水缸灌满就可以了。这么方便,父亲又买来一个更大的水缸。
这口缸比先前的黑色釉缸整整大了两倍,缸沿几乎碰到水龙头。浅黄色的釉熠熠生辉,棕色的缸沿就像一个巨人的大嘴,仿佛时刻要把我吞下去一样。
我正好比这口缸高出一头多,趴在缸沿,缸里的水就像镜子一样,能看见自己的“尊容”。有一次我趴在缸沿就像照镜子一样,左看看右看看,用葫芦瓢撩动水,影子就晃晃悠悠变了样子,慢慢地才能恢复。
正看得入迷,玩得开心时,突然发现水缸里多出一个影子,没等仔细看,脑瓜子就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扭过头,才明白是父亲看见我玩水缸里的水,过来揍我了。受到猛烈一击,条件反射,迅速逃跑。父亲一把没有抓到我这犹如泥鳅一样的身手,转身就去找家伙。
我肯定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撒丫子就跑,连父亲在后面喊的“回来,不打你,我就问问”这句话也不听了,一溜烟就没有了踪影,跑到河槽里大喘气去了。
晚上回家,才知道误会了。原来,父亲是准备教我怎么洗水缸。一般来说,当水缸里的水用到只剩下五分之一的时候,这时候就需要洗缸了,里面有灰尘的。那时候都是父母清洗,看着我长的差不多了,决定把这项任务交给我来做。
我咧嘴笑了,立刻拉着父亲,让他告诉我怎么做。父亲“切”了一声,推了我一把说:“先吃饭,怎么没饿死你,吃饱了睡觉,等水用得差不多时再教你!”于是,我就开始盼望水缸里的水快点被用完,有时候甚至故意多用水。不过,这种小把戏立刻就能被父亲识破。
大概一周后,我拉着父亲来到水缸前,意思是可以洗缸了。父亲看了看水缸里的水,笑了,摇摇头又点点头,指了指几步外的一个凳子,让我拿过来。然后说:“你的个头还够不着缸底,得登着凳子才行。”后来在父亲的指导下,我笨笨拙拙地学会了。当我不用踩着凳子就可以干完这件事时,水缸的使命也结束了。
水龙头下面父亲带着我垒了一个水槽,还镶嵌了瓷砖,下面挖了流水槽,通向外面的葡萄树,在树的旁边挖了渗水井。生活越来越好,越来越方便了。
大水缸小水缸,包括过去腌菜的咸菜缸,由于失去了作用,所以被安置在了墙角处,里面也不再装清亮亮的食用水了,都是一些没有用的杂物,充斥着他们那曾经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大肚子里。
进城的那天,我请了一帮兄弟过来帮忙参加,父亲看着几个大大小小的水缸发愁。我劝了半天,父亲才点头同意不要了,我就告诉兄弟们,谁想要赶紧搬走。小的都被会过日子的人拿走了,剩下那个浅黄色的最大的缸没人要,孤零零戳在墙角,留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水缸,一个时代的象征,默默无语,甘于奉献,最后还是会老去,被光阴扔在角落里,成为渐渐被人遗忘的没有用处的东西。但是它的确给我们留下了无限遐想,就像我们的父辈教育我们那样,说着最硬的话,做最温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