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海

废名

我立在池岸

望那一朵好花

亭亭玉立

出水妙善

“我将永不爱海了。”

花儿微笑道：

“善男子，

花将长在你的海里。”

除却巫山不是云，爱是唯一。 ​​​乍见这首诗，感觉跟小林一茶的俳句有些相似，都透露出几分禅意。再读几遍之后，发现了最初体会到的对立感（池与海，花与我）之外一些更加温情的东西。不管这男子曾遭受过什么委屈，亦或是他目前的精神世界有多么狭隘，花都以一种超脱却亲切的姿态企图点醒他。这样的存在于我们世俗的人生而言实在是难能可贵，可遇而不可求。

此“花”已非尘世之花，而是能够“微笑”着说话的一朵“妙善”的“好花”；“海”亦非自然之大海，而是需要超度的“众生海”。恰合佛教中“莲花”、“海”的意象。顿悟花之境界，“我将永不爱海了”，是“我”思想的第一次飞跃。继而“善男子，花将长在你的海里”，是第二次的思想飞跃。

废名以禅写诗，读之当以禅读诗。苏轼说：“暂借好诗消永夜，每逢佳处辄参禅。”严羽在《沧浪诗话》中也说：“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废名的许多诗句看似半通不通，无逻辑可言，其实他的诗像李诗温词一样，表面不能完全文从字顺，但骨子里的境界却是高华的，“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像”，像“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鳃雪”谁又能只通过字面而不借助想象和领悟去理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