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归何处
徐志摩说:“我将于这茫茫人海中,寻我灵魂唯一之伴侣,得之,我幸,弗得,我命。”
夏夜,闷热,没有一丝风,连呼吸都是炽热的。到处都是蛙鸣,此起彼伏,呱噪烦乱。人的心情也会莫名其妙的焦躁起来,不停不断地蛙声好似刹不住的火车狂怒地轰鸣声刺痛每一根神经,让人抓狂。
这个夜,注定不眠。
小时候一直不理解父亲一坐就是大半天,夜里起来抽了一宿的烟也不觉得呛。长大后才明白: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想,皆是过往,眼之所看,皆是遗憾。
我试着平息一下被搅乱了的心,妄想静下心来,好好的睡。
无论怎样的辗转反侧还是难已入眠。心中有事,万般纠缠,极力不去胡思乱想,还是睡不着。往事一重重,一幕幕,在黑夜里漫漫重复交叠,侵蚀着我的心,撕扯着结了痂的伤疤,像斑驳陆离的霓虹灯照耀着寂寞长街拉长了的影子忽高忽低……
一直梦想着余生能遇上一个能懂我的人,知我冷暖,惜我悲欢,懂我的言外之意,懂我的欲言又止……
可我知道,这不过是我的一场虚妄。我想要的,早已梦断天涯。
心中默念着山下英子的那句话:睡前清空自己,醒来即是重生。
道理谁都懂,就是放不下,看不开,悟不透。所以心中有负累、有不甘、有污浊,有贪念,有时候觉得自己都嫌弃自己的不争气。
蛙声不停地叫唤,闹得更欢了,仿佛找到了向人类宣泄示威的缺口,声嘶力竭地鸣叫声,让人绝望,无助漫无边际的扑过来,令人窒息……
也罢!让蛙儿们闹吧。人类有时候并不能完全的随心所欲,比如现在,就没有办法阻止青蛙的鸣叫声。于是轻笑青蛙的孤陋寡闻,以为使劲呱臊就抓住了整个夏天。
拧亮床头灯,就让这橘黄色的光温柔的陪伴我吧。
好久不写文字了,此时心潮起伏,思绪万千,无数个闪现的灵感似跳跃着的音符一串连着一串向着我漂过来。
我顺势抓住它,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在本子上,笔尖划过纸质的笔记本,沙沙地声音在寂静的长夜里如一曲翩翩飞舞的夜色钢琴曲。我仿佛找到了那个真实的自己,正在用心的倾听自己的声音,漠然向着灵魂归处漂去。
人,只有独处一室,才真正的能直面自己,所有好的、坏的;阳光的、阴暗的;痛的、累的、乐的、伤的;苦的、涩的、甜的……人生百味百态,尽在此时涌现。犹如一部部老黑白电影,一庄庄、一幕幕,生离死别,悲欢离合,在这黑夜里鬼魅迷离。
也只有独处,才能真正的审视自己,反省自己。直视自己不愿示人不堪的一面,卸下厚厚的伪装,寻找安放心灵的归处。
时常羡慕古时看破红尘的隐士,他们总结是以一壶粗茶,一餐淡饭,消愁破问,几首歪诗熟词,就可喷饭供酒。远离尘嚣,至若离合悲欢,兴衰际遇,隐居人间一处桃花源,则又追踪蹑迹,好不逍遥自在。
而今的我们,贫苦的人,每天为衣食住行所累,为儿女学业所苦,稍微有点宽裕,又忍不住放纵享乐;富有的人又常怀不满足之心,贪淫恋色,好货寻愁。
丰子恺说,人活一世,有三重境界,一是物质,二是精神,三是灵魂。
我暗暗对照一下自己,我是物质的,整日忙于谋生,无心谋爱,无力谋欢;也有精神方面的追求,谈不上境界,偶尔单纯的做自己喜欢的;至于灵魂,我想问苍天,枉入红尘许多年,每天只想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读了很多书,懂得了很多道理,但仍然过不好这一生;性情恬淡,不以物喜,不以已悲,不以功名为念。如此平凡的卑微之人,似蝼蚁偷生,似雨打的浮萍惊魂未定的漂浮,在来与去之间徘徊不定,前途未卜,茫茫然不知心归向何处,心戚戚然不可终日。
一次又一次向苍天拷问:苍天啊,为什么生活如此的艰难?让我过得鸡飞狗跳,一地鸡毛,实在是难熬。天黑着一张大脸,沉默不语,任你撑破喉咙,仍然是黑漆漆一片,铁面无情。
问苍天,苍天可曾饶过谁?
当我明白,问也是白问,猛然觉得自己荒唐可笑。渐渐地,开始醒悟,情智慢慢平复理智,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最该爱的人,是自己时,不再去勾画什么宏伟的明天,不再奢望上天的眷顾,不再独自郁郁寡欢。
深深明白,不管前路茫茫,还得继续前行,生活总不全是坎坷曲折,还会有些许小确幸,人间还有所值得。
尽管生活向我射上支支冷箭,伤透了我的心,但我仍活着,仍然爱着这个世界,觉得这个世界仍然美好无比。晴时满树花开,雨天一湖涟漪,阳光席卷城市,微风穿越指间,入夜每个电台播放的情歌,沿途每条山路铺开的影子,全部是你不经意写的一字一句,留我年复一年朗读。这世界是你的遗嘱,而我是唯一的遗物。
接下来的日子,只想做有趣和快乐的事;只想取悦自己,做自己热爱的,让心欢喜的事,总不能活得太丧。
就像张爱玲所说的,生活本来就是一袭爬满虱子的华丽的袍,认真的把平常日子过得充满爱和诗意的人,在俗气的烟火里卑微的活着,尘埃里也会开出花来。
用自己喜欢的方式,以自己的韵律活着。
纷繁的思绪,纠结的情怀,在烦躁不安的蛙声浸透下慢慢消散,郁结的心情渐渐舒展,飘飘荡荡浮在温暖的橘黄色灯光里,踌躇狂乱的心终于又一次在夜色深处渐渐释然……
人生中可以不成功,但不能不成长,在这充满诱惑的人世里总得留下些什么。
写着写着,我突然恍然大悟,我写下的每一篇文章,文章里的每一个字,每一段话,每一段故事,都是我行走在这世间留下的一个又一个的足迹。是我活在人世间最好的永不磨灭的痕迹呀。
温柔的橘色灯光,暖着我的思绪,也暖着我的心……
夜,更深了,睡吧。
明天的太阳仍然如常升起。每一缕阳光都会照耀着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把心中,一切杂念,统统都漂流到遥不可及的忘川,还一个气定神闲的清静心,在岁月里无忧无嗔,还自己一个自由洁净的心灵归处。
我想,我的心早已经寻到了它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