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今天是他的婚礼
2019年2月14日,己亥猪年,正月初十,“宜嫁娶”。
原本今天是他的婚礼。他会在早上六点起来换上帅气西装,手拿捧花去接新娘,他会在十二点的婚礼仪式上亲吻那个娇小的女孩……他大概还会在之后的婚宴上需要弟弟帮他挡几杯酒……
原本他结婚的吉日,现在是他的三七。
他在二十一天前从三十楼的婚房一跃而下,没和我们任何一个人告别。
他是弟弟一起长大的好友,也会叫我“姐姐”,也会跟弟弟一样发消息给我说想吃我做的某一道菜;有些时候甚至比我偶尔顽劣的弟弟更长几分眼色,会在弟弟将我气到快要暴走的时候将我逗得哈哈大笑。
二十一天前的中午,我清理手机内存,删了一些微信聊天记录。刚刚删完他的,无非也就是问我“你弟弟人呢”“想吃黄瓜拌面筋”之类的……
过了没多久,有一条新消息进来,是语音,我听了一下,不敢相信,又反复听了好几遍。
整个人抖抖索索地跟弟弟确认,
弟弟回了我两个字“是的”。
如遭重击,天旋地转,我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突然涌出好多东西,和那一晚眼睁睁看着爷爷咽下最后一口气一样的感觉;又想到我还答应过年给他和弟弟做黄瓜拌面筋来着……
再往前,是九月底,他和弟弟去西藏前两天,突然有一些感冒发烧。他家里没人,弟弟便去接了他来住我们家,我啰里啰嗦地像个小老太太一样提醒他吃药喝水量体温,弟弟每天带他去打点滴……
大概我一直将他快要当作我们家的一个孩子,又一个弟弟。
我们两家离得很近,他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爷爷奶奶给他足够的爱,爸爸妈妈供他够花的钱。
也许真的是“物以类聚”,他和弟弟一样,高高帅帅,加之他父母创造的不错的经济条件,我有时会调笑“这是我弟和他的纨绔朋友”。
他明明是那样洒脱爽朗的人,我很长时间不敢相信,也无法将他和“跳楼”这样的字眼联系起来。
他善良、阳光、聪敏又大大咧咧,和弟弟一样会丢三落四,也和弟弟一样偶尔会敏感……
他们永远不做规划随遇而安,两个人自诩是“开心走”组合;我不解,他们笑嘻嘻给我解释就是“不做规划,开心就走”,我嗤之以鼻。
他刚开始在朋友圈频频秀恩爱的时候,我时常打趣“是怎样的女孩子才能将你收服!”
后来他发了关于“见家长”的朋友圈,我笑他“怕不是要结婚”;他回我:“不敢抢在姐姐前头。”
……
后来他带那女孩和弟弟一起来我家吃饺子。我像往常一样,丝毫没有招呼客人的觉悟,倒是他,无微不至地给女孩子倒水,拿蘸汁……
我叹为观止,原来有的人虽然照顾不好自己,但照顾起女孩子来居然也能无微不至啊!
又聊起炒菜做饭,我连连惊叹这个白瞎一副“纨绔”皮囊的男生,现在居然心甘情愿地做起了“家庭煮夫”;一边惊叹一边感慨大概真的是爱情使然。
他近一年胖了很多,但非常不喜欢我们说他胖;我嘲笑他“中年发福”后体重很难降下来。
哦,他刚满二十岁的那一年倒是瘦过,那时他和弟弟还在上大学,我刚工作,他软磨硬泡地将我一辆自行车骑走……不到一个月又给我送了回来,说骑自行车硌得屁股疼。
没有人再和弟弟一起“开心走”了;
老街上那家“武汉热干面”他再也不会去吃了;
那个说我做再多的黄瓜拌面筋他都负责吃完的男孩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一定是气急了,才会那么绝望地从三十楼纵身一跃;也一定有后悔过,才在半空中企图抓住什么……
再早一些,有一年大年初二,我一大早去弟弟房间喊他起床,掀开被子是两个毛茸茸的脑袋,也分不清谁是谁;我估摸着便对着其中一个脑袋噼里啪啦一顿拍,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不是我亲弟,打错了脑袋的我正在想怎么装作若无其事……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脸无辜“姐,能给我倒杯水么?”
我颠颠跑去倒水,觉得有这么一个没有起床气不会和我混打一通的弟弟还不错。
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情人节相关。
点开微信,翻到他再也不会更新的朋友圈,最近的更新就是那条婚礼邀请函的分享:
“2019年2月14,期待大家的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