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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傻老运

2023-12-03  本文已影响0人  快乐摇铃铛

老运是我家邻居,是我儿时记忆里不可或缺的人物。

那天老家有人办喜事,妈妈回去上礼,回来后妈妈到了我家,闲聊中妈妈说老运又回来了,得了爱死病,我知道,妈妈说的是艾滋病,我好震惊。

上次听说他的消息还是十多年前,那时候爸爸还没去世,爸爸和妈妈还在我家小院的房顶上种着蔬菜,他们总在想让我去的时候说,蔬菜都长好了,太多了,来拿点吧!

然后我会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村子里的事,爸爸用戏虐的口吻说老运去做了和尚,小日子滋润着呢,也不用干活,上次回来,白白胖胖的。

我能想象出来白白胖胖的老运!

他本来也不黑,如果不是傻,甚至长得还算体面,个头不算矮,挺眉阔眼四方嘴。只是,他大大的眼睛里面,时时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对食物或者对女人。那种欲望让人望而生畏,带着食物的孩子看到他会迅速的跑开,含苞待放的女孩子甚至会厌恶自己和他迎面相遇。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小时候曾上过学有文化,他是不是会好一点,他是不是会懂得收敛一下自己眼睛中那种毫无节制的贪婪和欲望,又或者,如果人类回到过去,没有文明的教化,会不会都是那个样子。

我家和他家仅一墙之隔,甚至我曾记得有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我家南墙竟然开了一个门口,从这个门口出去直接就是他家院子,也许是因为穷吧,他家没有院门。

记得有一次,天特别热,我忽然听到那个奶奶,也就是老运的母亲,大喊着快来人吧快点啊!

我们家离的最近,我和爸爸赶紧跑了过去,原来是老运的羊角风犯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犯病。

老运躺在地上四肢痉挛,并不停的抖动着,嘴角和眼角像被什么东西向不同的方向拉扯着,那双大眼被拉扯成了一条缝,只剩了白眼珠,嘴角吐着白沫,奶奶的手被他含在嘴里,已经被咬出了血。

后来我才知道,他经常犯病,这次奶奶没有来得及拿一个东西放到他的嘴里,情急之下用手去掰他的嘴,因为如果不给他把嘴巴别上,他有可能会咬断自己的舌头。

我和爸爸到了后,爸爸似乎很有经验,他找来好几根筷子强行伸进他的嘴里,奶奶的手才得以脱身。

奶奶摔着手说,去弄点沙子!

奶奶是要给他垫一下呕吐物。

也正是那天的烫手的沙子,每每让我想起那天犯病的老运,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犯病,从那时起,我在心里更加对他避之不及,他不但傻,还有病,这让我的厌恶里面多了一丝怜悯。

老运一共弟兄四个还有一个姐姐,姐姐最大,是一个和这个家庭极不相称的女人,她嫁了一个外村的医生,在农村人的眼里,她甚至有点高冷,她的两个女儿也很高傲,她们偶尔的光临让这个奇葩的家有点儿蓬荜生辉并且受宠若惊。

我有记忆的时候,老大已经结婚生女,大儿媳经常会拍着大腿跟奶奶对骂。

他们兄弟姊妹的父亲,在我的记忆里,似乎只有一种形象,拄着双拐,穿着很厚很脏的破棉袄,头上一顶同样脏的破棉帽子,也许他最后的生命刚好是冬天,刚好赶上我有了记忆吧,之后他就去世了!

老运的二哥也是一个非正常人,整日无所事事,终日眯着一双高度近视的眼睛驼着背吹着令人恶心的下流口哨,像一个试图窦探别人秘密的贼一样,对每一个看到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会目送至消失。

我小时候,对这家人的厌恶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讨厌我家为什么把门口开到他家院子里。

没过多久,奶奶和老运的二哥便相继离世。

后来,他最小的弟弟也成了家,最小的弟弟算是一表人才,但出生在这样的奇葩家里,再加上两个这样的哥哥,我很震惊新娘的勇气。

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弟弟结婚当晚,老运竟然躲在弟弟的床底下,我真不知道,在他身上究竟还会再发生什么更加离奇的故事。

弟弟结婚没几年,便听说弟弟一家三口都去了山西,我想,这应该是最正确的选择吧。

听爸爸说老运去做和尚,就是弟弟一家走后没几年的事,那时候他到处流浪,哥哥嫂子断不会照顾他的生活,有胳膊有腿可以凭力气养活自己。

那天爸爸说他做和尚的事时,院子里的邻居进一步进行了补充,说他经常会拿了寺庙的香火钱去市区逛,有一次在公交车上,他因为摸女人的屁股,被打了一顿,我想象着那个穿着和尚衣服白白胖胖的老运,在公交车上被揍的样子,就感到非常好笑。

之所以会对做了和尚的老运有一个想象,是因为中间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见过一次穿和尚衣服的老运,他一脸志得意满的表情,一如他做了一件大事。

他经常做一些很反常的事情,被人揭穿时就那么呵呵一通傻笑,比如钻弟弟婚床那次,他一点都不带尴尬,带一点自嘲甚至带一点自豪,被大家取笑一番后,他好像自豪于自己终于做了一次公众人物!

后来,因为好吃懒做并且品行不端,被寺庙赶了出来,不知道又在哪里流浪了几年后,投奔了远在山西的弟弟,但最终不知什么原因,又流浪到了其他地方,中间他到底做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直到上次,妈妈说他得了爱死病。

真不知道,他又经历了一种怎样的生活。

妈妈说,他被送了回来,瘦成了一把干柴。

我问妈妈那他住哪里啊,妈妈说,村里帮他把那个院子收拾了一下。

那个院子还能住人吗?

我和弟弟都在市区买了房以后,只是偶尔回一次老家,他家的院门口已经被用砖堵的严严实实,院子里已经被经年的杂草密密麻麻覆盖,即使是一只猫,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政府不知道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才能让得病的老运再次入住。

妈妈说,村里干部出钱让我们另一个邻居保证他的一日三餐,直到把他送走。

我感叹老运这一生,他就像他家院子里的杂草一样经历了自己的几乎自生自灭。

奔波的途中,我不知道他是一种怎样的心境,或者,像他这样的人,这样的一类人,有没有什么心境,他估计不会思考人为什么活着,人活着的意义!

你不能说老运的一生很苦,因为每次见到他,你从来都不会在他脸上或者身上,捕捉到一丝对生活的惆怅,有的全是孩子得到糖果般的乐,甚至连落寞都没有过。

也许,过不了多久,妈妈回来就会说,老运死了。

再过不久,甚至只消几天,人们就连讨论他的兴趣都没有了,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了。

但又何妨呢?生活也还是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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