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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丨在姥姥家炕上醒来的清晨

2024-07-29  本文已影响0人  张文秋梦

常常能想起初中时代在姥姥家寄宿时醒来的一个个清晨。

时间往往定格在初夏,空气微凉。彼时空气的温度,是完全有别于以后人生中任何一个早晨、在任何一个地点醒来时空气的温度。我甚至常常怀疑,那到底是不是我在回忆时向往着幸福,从而自己杜撰出来的一种感触。

被子搭在肚皮上,脚却伸在被外,甚至踹到凉瓦瓦的炕席上去。炕席的经纬硌着脚底,你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炕席的粗糙与毛刺。炕席已经很旧,颜色磨成了深褐。岁月便融化在那褐色中,泛着油光和汗渍。

炕梢是姥姥的衣柜。里面装着不很华丽却无比整洁的衣服。衣服分类装在包袱里,某件衣服中还藏了用手帕包起来的家用。

衣柜玻璃上印着“工业学大庆  农业学大寨”字样。大庆和大寨在哪儿我不清楚,只是每次看到这些字,就会莫名感到一阵斗志昂扬。

有一块柜玻璃破裂了,不知是我还是哪位弟弟妹妹的杰作。玻璃没地方配新,只好那么长久的破裂着,裂痕也便有了经时光打磨后的自然与超脱。

窗子全都朝外开着,挂着防风拴。窗框里安了防蚊蝇的纱布,风从纱窗网眼吹进来,拂动花纹朴素的窗帘,风中还夹杂着晨露的芳香。

不用爬起来也能想象到,窗外土墙上的蚂蚁花开了。那是我最早认识的天然的多肉植物。蚂蚁花长在墙上,不会被我们践踏,也能防止我们攀爬。花开的时候,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那声音大得让你几乎忘记蚂蚁花其实只是一朵朵米粒般大小的不起眼小花。

房后的樱桃树、大葱、茄子、西红柿、玉米和甜杆,全都沐浴在温和的有些懒洋洋的阳光中。樱桃多到吃不过来,红玛瑙般掉了一地,腐烂出一股令人眩晕的甜香。

姥姥坐在炕头抽着旱烟。烟纸是用我的寒假作业裁成的。“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的字样,随着蓝色的火苗化为灰烬。氤氲的烟雾中荡漾着古诗词的韵味。尽管姥姥不识字,但她的白发透露出诗人般饱学的智慧。

姥爷大概磨米去了。他回来便可以开饭。锅盖下温着姥姥做好的早餐,一碟土豆丝,一铝盆蒸饭,都架在黑色的木叉上。木叉下面的半锅开水,正在慢慢变温、变凉。

街上有货郎在喊,磨剪子来,抢菜刀……姥姥赶紧跑出去,说要把他叫进来,镝一下漏了的搪瓷脸盆。还催促我们快起来,屋子不整洁就没法招待客人。我们呼噜呼噜爬起来,姥姥三下五除二就把被子摞到了被格上。

黑白电视机半永久性地摆在箱子上。没有哪个孩子企图想要打开它。动画片傍晚六点半才会播出,然后是田连元的评书连播。姥姥家没装闭路,电视只能收到辽宁台和铁岭台。而且信号很不稳定,屏幕上时常飘着雪花。

我们出去捉蜻蜓,用秸秆插上柳条粘蜘蛛网。那时候蜻蜓真的很多,有红尾巴尖、有大老黄……还有一种蓝色的蜻蜓,极美丽,只有幸运的人才能够捉到。

二十八年以后,我常常幻想,如果明天清晨睁开眼睛,我又一次在姥姥家的炕上醒来会怎样?

还是那熟悉的三间大瓦房,红砖地板上摆着我的塑料凉鞋,炕沿上扔着我的的确良衬衫,书包里装着我的初中课本。我们还是少年,脸上青春洋溢,无限的未来在等着我们。

最重要的是,那些爱我的和我爱的人,他们都还健在,正沐浴着晨光,笑眯眯地望着我。

他们不老,我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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