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想起你

  上海的阴雨总是这样连绵不断，灰蒙蒙的天空淅淅沥沥地飘着雨，心情也仿佛被氤氲笼罩得似乎走不出湿漉漉的情绪。好像这雨裹挟着一种特定的情绪，让人在这样的日子里总是会不自觉地伤感，而这种并不洒脱的伤感更加重了些许幽暗不明的失落。而我，总是会在这样的雨天想起你，因为如果将我们之间的画面剪辑之后，大概会是一段雨中的影片吧，而雨中的你的片段全然不似连绵的阴雨，而更像是密布的乌云偶尔会分开的一丝云缝里投射出的阳光一样，在雨中绽开出一束柔弱但坚定的金色的光。

  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在白蜡树开花的时候，我们骑着自行车从树下经过，你身上干净的味道合着白腊树花粉的香味四散开来。你说你喜欢白蜡树花粉的味道——清新，而且不像桂花那么浓烈甜腻，有点像是黄瓜切片的味道——淡淡的，若有似无，有时刻意去嗅反而嗅不到。雨后的白蜡树下星星点点的黄绿色，那种被洗刷后的清洌气息像极了你。每次路过这棵苍老的白蜡树时，我总会停下来，神思就如同随风飘动的树叶一样，飞回到我们一起的那段日子，想起你——和你的一切。

  想起你每天早餐都要在以新鲜著称的面包店里买的椰蓉面包、想起你总是在慌乱的早晨错穿我的鞋子、想起你在每个雾气氤氲的晚自习后等在车棚里的身影、想起你每晚睡觉时均匀沉稳的呼吸，想起你在生活当中的点点滴滴，拼凑起一段段完整的关于你的记忆。

  你可曾还记得你说过你很喜欢高中校园里的树，那么茂盛，每当盛夏的时候整个学校仿佛都被绿色包围起来，那种葱茏的感觉就好像是用水粉渲染的画卷一般，一不小心就能瞥见一汪绿波。那种树荫下树影摇曳的疏离感会让人产生类似波光粼粼的错觉。那时的你，总喜欢在树下的长椅上读书。我笑你那么晃眼的光怎么会方便看书——你只是笑，在那种斑斑驳驳的光影交错中，你的微笑似乎消减了夏日恼人的温度，安抚了四周聒噪的虫鸣。

  想起你最怕吃的东西，我不禁哑然失笑，因为那是我最喜爱的食物。对于鱿鱼，你从来都是敬而远之，但每次和我出去吃饭，你总会为我叫上一份鱿鱼做的菜，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喜欢我包饺子给你吃，总是吃的干干净净，大学以后我再也没有给你包过三鲜馅儿的饺子。

  还记得我们一起的小升初么？恰逢非典，我们在小区楼下最疯，那年的暑假我们没有压力，升学考试对我们来说不值一提。还记得我们初三去参加竞赛补习，每个周末去邻镇上课么？每个清冷的早晨我们都要坐公交车，各自买上一份热腾腾的早餐，和着四散开来的热气傻傻地吃完。还记得高三学习压力大到心情都不美丽的时候我会拉你出来看电影，我在电影院里像吃掉仇人一样地干掉一包一包零食，偶尔会发出惹人侧目的噪音，而你却在一旁扶着额头偶尔往嘴里填一颗糖果，然后装作不认识我一样默默地看完整场。

  大一暑假，我去乌鲁木齐做暑期实践活动，你说什么都不放心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自己掏腰包买了火车票陪我颠簸了40多个小时来到新疆。那张你穿红着绿带着维族帽子在葡萄架下灿烂微笑的照片一直留在我的书桌上，每次看到都会被这张照片带回到那异常艰苦的半个月。还有云南的那一个月的穷游，我们如同当地的游牧一样，辗转了很多非常棒的旅行目的地，那一个月的收获似乎比大学四年的学习还要多。大学以后，我们联系的少了，寒假回去，我发现你变瘦了，而我越来越胖。年三十儿晚上你送我的礼物竟然是我多年之前在艺校那会儿穿过的舞鞋，虽然从初三开始就没有长过脚，但这双鞋子我也再也穿不进去了。

  你告诉我的，人总要往前走，背着那么多的包袱总归是走不远的，所以这一路上总要扔点什么东西，这些包袱都是与生俱来的，有的是缺点有的是优点，看你为了前进扔掉了什么。你知道我一直都很介意放弃舞蹈这件事儿，所以你对我说，正因为我丢掉了舞蹈，才走到了现在，走到了这里，开始了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就如同《阿甘正传》里的“巧克力”理论一样，我确实不知所以地走到了现在，成为现在的样子。你说，这就是生活的魔力。

  如今的我们生活在不同的半球，你说你会在那里一直等我，而你看不到的是我这里的重重地羁绊：父母、生活、事业……我不能割舍的东西太多太多，或许我应该潇洒地跟你迈出这一步，但是束缚在我身上的又何止这几重枷锁呢？

  下雨了，我总是在雨天想起你，下雨似乎能让我在脑海里瞬间就能找到和你有交集的片段。你在那个多雨的国度，是不是也和从前一样，撑着黑色的雨伞如同出现在葬礼一般的沉稳安静，独自一人彳亍在陌生的街道上，然后抬头望望落雨的灰色天空，想到我，还有我们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