扼住命运咽喉的人

　　村里人都说，老张是能扼住命运咽喉的人。

　　对此，老张从不否定，也从不认可。仿佛，他吃不准村里人的话是夸奖，还是嘲讽。所以，每每听到这样的话，他都会以一种奇怪的憨笑来回应。

　　老张今年51岁，家有兄弟三人，上面有两个哥哥。他出生于1969年12月31日，但出生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特殊的日子。因为当地政府规定，从1970年元月一日起实施强制计划生育，凡这之后出生的孩子都要交纳社会抚养费。父母觉得老张命贱，也没给他起正式的名字，排行老三的他就被呼作“张三娃”。村里上至80岁老头，下至黄口小儿，都叫他“张三娃”，亲切得就像在唤自家兄弟或孩子一般。

　　老张没有念过什么书，儿时村里扫盲，他在张家祠堂念过几天。因为有天背书没过，被老师打红了手心，所以不管父母怎么说，他都不去上学了，从此，就跟着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

　　一路走来，老张的生活波澜不惊。老张的妻子是个外乡人，性如烈火，脾气暴躁。也许是父母觉得他太老实，需要有人帮衬，才允了这门亲事。你别说，虽然老张在家里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但如果有人欺负老张，她一定会堵上门去理论，惹急了，一连骂上两三个小时都不喝一口水。正因为这样，年轻时村里人叫她小辣椒，老了，人们都叫她干辣椒。

　　要说老张的风光，还是近些年的事。几十年来，他一直守着父母留给他的几亩薄地过日子。老婆骂她窝囊，老张不敢还口，但心里却萌生了要赚钱挣脸面的想法。恰巧，猪链球菌事件后，当地要发展养殖业，老张去村里申请到了第一笔养殖补足款，在自家的土地上建起了猪场。老张勤劳肯干，猪场发展得很好，猪儿皮红毛顺，膘肥体壮。年底，清空猪场，看着红花花的钞票，老婆第一次亲切地呼他“三娃”。

　　正当老张准备来年扩大规模的时候，当地出台了严厉的环保政策，要坚决取缔环保不达标的猪场。老张胆小，主动拆除猪场，并拿到了一笔不菲的补偿金。老张用这笔钱给儿子在当地县城置办了一套婚房，自己回到村里，把村民们不种的土地归整归整种起了蔬菜，靠着卖菜，收入稳定。

　　环保政策太过严厉，加之执行偏激，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非洲猎瘟来了，零零散散的养殖户也生存不下去了。老张却嗅到了机会，他看准时机，打着修建蔬菜大蓬的晃子，在地里偷建了一个猪场，养了几头母猪。猪瘟过后，猪价飞涨，老张的猪仔却越来越多。干辣椒跟村里人唠叨时，都称他为“咱家老张”了。村民眼羡，暗地嘀咕着：“25元一斤，两百斤五千元，50头，25万，这老小子！”

　　城里的房价翻了倍，最近又听说政府要在老张的村里开发旅游项目，老张的人生开了挂，但老张就跟没事儿似的，最多也就在人前手足无措地憨笑几声。村里说他是扼住命运咽喉的人，甚至人们传言老张摸过的泥鳅都是不滑的。老张不置可否，他觉得还是干辣椒对他的态度更真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