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舰(7)

2021-01-31  本文已影响0人  雨落山人

第七集

【画外音】毕从志与胡于之分手后,急忙向姐姐家赶去。他心里清楚,虽然完成了这次接头任务,但掩盖这次行动的目的,就是回家探亲,或是邓兆祥、牟达钊所希望的定亲。这对他此行是太重要了,他必须走出这一步棋。

毕从思家,晚上

毕从思正在炒菜,听到敲门声,先是一愣,嘴里说着:这晚了谁能来呢?

毕从志又轻轻敲了三下,低低的声音说:姐,我是从志。

毕从思打开门一看,有些吃惊地说:是从志啊!你们不是开拔了吗?

毕从志说:姐,军舰已经开到了上海,在那里停留待命,我请了探亲假。

毕从思高兴地说:这太好了!从志,这一次该多住几天了。

毕从志点着头,跟着姐姐进了门。

毕从思进正房门口就喊道:李琳,快看谁来了!

小李琳从房间跑出来,灯光下打量着进来的人。

毕从志叫了一声:李琳。

李琳看清楚了来人,喜悦地说:舅舅,是舅舅回家啰!

李琳喊着舅舅扑向了毕从志。

毕从志伸出双手将李琳抱起,举过头顶,歪着头问道:李琳,你已经六岁了是吧?

李琳答道:是啊,舅舅,你去英国时我快四岁了,多少还记得一些。

毕从志说:六岁就读二年级了,聪明。

李琳说:我过十年也当兵去。

毕从志说:当兵干什么?

李琳说:打坏蛋啊,保卫国家。

毕从志哈哈笑了说:到那个时候坏蛋都被打跑了。

李琳迷惑的眼神问道:那你怎么还当兵啊?

毕从志说:李琳还不懂,现在还有仗打,我是说等着你当兵了就没得打了。

李琳噘着小嘴说:舅舅说我不懂,妈妈说我可懂事呢!你不信问我妈妈。

姐弟俩听了李琳的话,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毕从思说:李琳快下来,别把舅舅的衣服弄脏了。

毕从志放下了李琳,刚要跟毕从思说什么,许慧芳出现在房门口,羞答答地喊了声:志哥。

毕从志回了声:慧芳,你在啊!

然后迎着慧芳走过去。

许慧芳欣喜地问道:志哥,你又探家了?

毕从志笑着说:我哪有家呀,这叫探亲。

李琳跑过来拽着毕从志的衣服说:舅舅,我们家就是你家呀!

许慧芳莞尔一笑说:还是李琳会说话。

毕从思赶紧抹桌子,抬头看了毕从志一眼说:晚饭做得晚了些,谁想是在等你呢!

毕从志笑着坐在了桌子旁,说道:我就有这个福气,好久没尝尝姐姐的手艺了。

毕从思说:想吃什么,姐再去给侔做。

毕从志说:你做好了什么就吃什么吧,我什么时候挑过食啊!

毕从思笑着说:这倒是实话。

说完招呼许慧芳一起收拾桌子,上菜上饭。

菜上来了,李琳将肉片夹到毕从志和许慧芳碗里,很懂礼貌地说:舅舅和阿姨多吃点。

许慧芳夸奖李琳道:李琳真懂事!

许慧芳将碗里的肉片夹到毕从志碗里说:在军舰上风吹浪打,吃不好睡不好,够辛苦的,多吃点肉。

毕从志说:慧芳,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海军的待遇特高,老蒋批了,满足军舰的一切所需。所以,大鱼大肉,铁装罐头,应有尽有。

许慧芳说:那也不如在家里。

毕从志说:这是两码事儿。

李琳歪着头,忽闪着一双大眼睛说:还是芳阿姨对我舅舅好,自个儿舍不得吃给我舅舅。

毕从志说:李琳,吃饭别乱说话,小心噎着。

李琳说:我说错了吗?妈妈和我蓉阿姨商量好了呢,要芳阿姨给你做媳妇呢!

毕从志笑着,故意说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呢!

许慧芳的脸刷的红了,急忙低下头吃饭。

毕从思故作要用筷子抽打儿子说:小孩子家胡说些什么,再胡说我打你呢!

毕从志挡住毕从思的筷子说:大人不说,孩子怎么会知道呢,这不能怪李琳呀。

李琳放下筷子,拍着手说:还是舅舅懂事。

毕从思笑了。

许慧芳红着脸,也忍不住笑了。

毕从志被他们这一笑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很有些尴尬,只好低下头大口吃饭掩饰着自己。

【画外音】许慧芳拿眼偷看毕从志,觉得毕从志这人蛮可爱的,心里就涌出了一份幸福感。在她内心里,早就驻进了毕从志。毕从志的英俊潇洒,毕从志的沉稳老练,都令许慧芳心动。她一次次把羞涩的目光投到毕从志脸上。

许慧芳羞涩的眼神飘向毕业从志。

毕从志一抬头正好跟许慧芳的眼神碰到了一起,他的眼里也闪烁着一种光芒。

二人眼神相撞,觉得不好意思,又相互躲闪开。

这一切,被毕从思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毕从思看看毕从志,再看看许慧芳。

二人低下头吃饭。

毕从思兀自笑了。

内屋,晩

李琳玩了一会儿要着去睡觉。毕从思领导儿子进了内屋.儿子躺下,过来为儿子掖好被单,

李琳说:妈妈,舅舅不走了吧?

毕从思说:舅舅住下跟李琳玩呢!

李琳高兴地说:等我睡醒了跟舅舅捉迷藏。

毕从思说:儿子好乖,睡吧!

李琳答应着闭上了眼睛。

厅堂,晚

许慧芳放下筷子说:俺吃饱了。

毕从志也放下筷子说:我也饱了。

许慧芳轾轻声说:志哥,在家待两天吗?

毕从志点头:请你了两天假。

许慧芳低着头,抚摸衣服。

毕从志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慧芳:志哥⋯⋯

毕从志:慧芳……我……

内屋,晚

李琳睡觉的样子。

毕从思从门帘缝里看到了厅堂的一切。

厅堂,晚

许慧芳站起来收拾碗筷。

毕从志茫然地看着许慧芳。

毕从思走出来,说:慧芳,我来收拾吧!你们说个话。

许慧芳不好意思地笑了,仍旧收拾桌面。

毕从志迟疑了一会儿,回到了另一间内屋。

厢房,内

毕从思说:慧芳,你要是乐意,就自己跟从志说去。都知识女性了,还这么封建。

许慧芳说:俺张不开口,你去说嘛,姐。

毕从思说:我是要去说的,我不是想让你们互相多了解一些嘛!

许慧芳就用手推毕从志:姐,你去嘛!

毕从思笑着走出了厢房。回到自己房间,找了一条床单,过来敲门。

毕从志内屋,晚

从志,姐给你送床单子,夜里要盖下肚子。

毕从志正躺在床上看书,看到姐姐走过来,赶忙放下书站起来说:姐,不用。

毕从思放下床单,坐在床沿上说:你姐夫要是不出差,今晚一家团聚多好。

毕从志说:姐夫是个大忙人嘛!真的很想念姐夫了。

毕从思说:你姐夫那人干事是挺卖力的,他是个不问政治的人。他几次说,东北要打恶仗,前几天知道你回国,担心你上战场,要我多嘱咐你一下,千万注意安全。

毕从志笑笑说:军人打仗,只有服从,没有拣选。姐,你告诉姐夫,从志谢谢他了!

毕从思说:我们姐弟还是不把话扯远了,就说说你跟慧芳的事儿。从志,你和慧芳的事,你怎么考虑的?依我看,既然李琳不懂事在饭桌上挑明了,你就不必伤害人家姑娘家的心。

毕从志认真地说:我是军人,眼下又是战争时期,随时会打仗,而打仗就有生命危险,所以我不想坑害她。

毕从思说:前天我请人给你算了一命,说你命好,即使打仗,你也不会出事的。

毕从志说:姐呀,你怎么信算命的啊!那些东西纯是骗人的把戏。

毕从思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既然人生有命,怎么不信?听说蒋介石也抽签算卦呢!

毕从志笑着摇了摇头。

许慧芳房间,晚

【画外音】许慧芳心里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她从毕从志的眼神里看出,知道毕从志一定是喜欢上了自己,她的脑海里幻化着与毕从志今后的幸福生活,二人互敬互爱,出双入对……许慧芳心里是这么想,表面上却显得十分平静,尽管那作业做得一塌糊涂。她看自己做错的作业,都觉得好笑。

许慧芳把作业涂掉,又写,又涂……

毕从思推门而进。

许慧芳红着脸看毕从思。

毕从思看许慧芳脸上荡漾着笑容,心下就明白了十分,脸上露出微笑看着许慧芳。

许慧芳看见毕从思在朝着自己微笑,心里咚咚跳个不停。她极力克制着自己,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思姐,你还在忙啥啊!累了一天,快歇息一下吧!

毕从思笑容可掬地坐在许慧芳的身边说:没事了,也不累,过来跟你说说话。

许慧芳礼貌地收起书本后说:那好,我陪思姐说话。

毕从思看了许慧芳一会儿,开门见山地说:慧芳,我就直说吧!把你介绍给你志哥,是我和你姐早已商定好的。你志哥这次回来就是跟你定亲的,只等着看你的意思了。

许慧芳低着头说:我听两个姐姐的安排。

毕从思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和你志哥从小一块儿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但他现在是个军人,又从英国学成,有几分傲气,你要主动些啊!

许慧芳抚摸着衣角不言语。

毕从思说:那天你与他一同跳舞后,他一直想念着你,今晚你和他好好谈谈心好吗?

许慧芳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毕从思又说:你今年足满十九岁了,我在你这年龄,已怀上了琳琳。

许慧芳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着。

毕从思劝导说:别不好意思,女人总得安个家,主动总比被动好。

毕从思说完,拉起许慧芳的手边走边说:况且现在是战乱时期,女孩子还是早安个家的好。走,去和你志哥谈谈嘛!

许慧芳说:姐,这事多难为情。

毕从思拉着许慧芳走向正房,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祖祖辈辈这样,又有什么难为情的呢!

毕从志房门口,晚

许慧芳被毕从思拉到了毕从志房门前。

毕从思故意大声喊道:从志,慧芳想与你说说话呢!

毕从志说:姐,我已经睡了,明天吧!

毕从思说:睡了不会起来吗?

毕从志打着哈欠说:姐,我很累,有话明天再说吧!

毕从思说:你这孩子,要姐说什么好呢?慧芳多好的姑娘,长得俊,脾气又好,还有文化。你可不能错过啊!

毕从志说:我也没说慧芳不好啊,我跑了一天,真的很累了。明天,我找她说话。

门外,晩

毕从思和许慧芳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怎么好。

许慧芳扭头。

毕从思冲门里边说:那好吧!

一菜市场,日

次日上午,毕从思来到菜市场,挑选点新鲜蔬菜做给毕从志吃,想不到在这里碰见了许慧蓉。

莱市场人流拥挤,许慧蓉挤过来打着招呼道:思姐,你来买菜啊!

毕从思说,慧蓉你啥时候回来的?

许慧蓉说:这不是刚下车嘛!慧芳给我打电话,说她与从志的亲事,自己不好开口,叫我给她拿个主意,所以我坐夜车从上海赶回来了。

毕从思拉起许慧蓉说:好啊,我们回家吧。你来了,好好做顿饭吃。

她们走出菜市场,街上的人渐渐少起来。

大街上,日

毕从思、许慧蓉二人并排走着。

许慧蓉说:现在的好男人很难找。我是离过婚的人,我以我的经历,不能让我的小妹错过这个机会了。

毕从思笑着说:到家里再说吧!

南京一书店,日

【画外音】中共南京地下党员胡于之,以开书店为掩护,从事党的地下活动。他是这家书店的老板,这家书店在钟鼓楼的附近,生意蛮好,胡于之还顾了一个后生帮他打理店面。按照预约,胡于之要跟毕从志在这里见面。

钟鼓楼书店的门牌。

上午九点来钟的时候,毕从志坐人力车来到图书门店,下了车走进店里。

店里,日

里边坐着几个看书的人,看起来很清闲。

胡于之看到毕从志来了,使了个眼色,先张罗着几位客人,然后对毕从志说:哦,表弟一大早来了,里边请!

毕从志在店门口喊了声:表哥,有新书吗?

胡于之说:表弟来得巧,昨天刚进了一部分新书,等会上架。

毕从志说:太好了。

说着便从容地走进了店铺。

胡于之说:要不你先去后边仓库看看。

毕从志说:也好!我还要急着走。

胡于之对着门口过往的行人喊道:看书买书,古书今书,随便了。

毕从志抿嘴笑了。

胡于之对后生说:我跟表弟到后屋说几句话,你看好门。

后生点头。

胡于之领着毕从志穿过一个后门,来到一间小房。

后屋,日

二人进门坐定。

胡于之说:通过你的汇报我们经过研究认为,我们要随时掌握重庆号军舰的行踪,你在舰上要特别注意士兵的动向,采取各种方式把士兵笼络在一起,积极地做好起义的准备工作。陈鸿涛、于家权、程世达、陈伯君等,你完全可以团结争取过来,但不可过急,千万稳妥。

毕从志点头。

胡于之继续说道:相信你的才干,完全有能力驾驭局势,你完全可以利用你们那个军乐队,来团结住士兵,这可能是个突破口。

毕从志还是点头。

胡于之停住话头,看着毕从志。

毕从志说道:我还有一事,必需请示组织,看怎样处置。

胡于之问:什么事?

毕从志说:这次回来,我姐姐硬要给我定婚。

胡于之笑了说:这好嘛!婚姻与事业是连在一起的,只要对方可靠,我说的是政治上可靠。

毕从志说:我既没推辞,也没有答应。

胡于之说:这也是一种策略。对婚姻的处理既要有分寸,也不要太过迂腐。

毕从志笑了笑没说什么。

胡于之问道:你什么时候回舰?

毕从志答道:舰长批我两天假。

胡于之说:好好陪陪女友。

毕从志说:听你的。

胡于之握住毕从志的手说:铁肩担道义!

毕从志从容地答道:妙手著文章!

书店营业厅,日

毕从志手拿一本新书从侧门出来,到柜台前徼款。

胡于之站在一边说:表弟,这本书送你了。

毕从志回过头来说:表哥,你开店也不容易。

胡于之笑着说:不差你这几个钱。

毕从志放了钱说:不用找了。

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

书店门外,日

一个戴鸭舌帽青年人看着毕从志。

毕从志发现这人在看他,疾步向前走去。

鸭舌帽紧紧跟上。

书店门口,日

胡于之看到了这一切,急忙回身,与小伙计耳语。

小伙计点头,出了柜台、店门,向钟鼓楼方向赶去。

钟鼓楼大街️,日

毕从志若无其事地走着,间或拐进一家商店。

鸭舌帽来到商店门口,向里张望。

小伙计在鸭舌帽身后不远处。

毕从志围着柜台转看。

鸭舌帽跟进。

毕从志迅速转身,大步走向店店外。

鸭舌帽围柜台转了一圈没看见毕从志,慌忙向店外冲去。

钟鼓楼一胡同拐弯处,日

毕从志身子贴在一个柱子旁。

鸭舌帽东张西望走来。

毕从志突然窜出,狠狠地扼住了鸭舌帽的脖子。

鸭舌帽挣扎着。

毕从志拎着鸭舌帽走出路旁一个小胡同尽头。

鸭舌帽挣扎着,但喊不出声。

毕从志把鸭舌帽掼在地上,踩上一只脚。

鸭舌帽哎呀声。

毕从志厉声喝道:别叫,再叫我踩死你!

鸭舌帽求饶:不敢不敢,大哥脚下轻点。

毕从志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

鸭舌帽说:你饶我命我就说。

毕从志放下脚,又踢了鸭舌帽一脚,说:站起来,说实话,饶你不死!

鸭舌帽艰难地站起身子,扶着墙喘粗气。

毕从志一挥手,要打的样子,说:快说。

鸭舌帽慌忙用双手捂着脸,说:我看大哥有钱,想借点。

毕从志冷笑了一声:没这么简单吧!

鸭舌帽说:就这么简单。

毕从志又扬起拳头,鸭舌帽叫道:大哥就是打死我,也是这么简单。

毕从志收回拳头,不想惹一些麻烦,就说:再让我碰上,非揍死你不可。

鸭舌帽连声说:是……

毕从志看有人走过来,对鸭舌帽说:还不快滚!

胡同口的书店小伙计看到了这一切。

舰长室,日

【画外音】重庆号虽然停泊在黄浦江吴淞港口,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仍处于战备状态。邓兆祥命令,重要岗位的官兵一律不得离舰,等候海军司令部的命令。邓兆祥已经嗅到了战争的硝烟味道,从各种不利于南京政府的局势来看,北上作战的可能性非常大。这是蒋介石与共军抗衡的最后刹手锏,蒋介石不会放过重庆号这枚棋子,企图挽回东北战场上节节败退的局面。

文秘书手拿文件夹走进舰长室。

邓兆祥坐在桌前看文件,右手拿着大烟斗,左手放在一份文件上。

文秘书敲门。

邓兆祥头也没抬,说:请进。

文秘书推门而进,报告说:报告邓舰长,上海海参办事处送来东北形势图,令请研究探讨之,并令重庆舰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邓兆祥接过文件夹,看了一通,将文件夹递给文秘书说:海参电文请送牟副阅读。

文秘书接过文件夹,敬军礼:是!

邓兆祥说:文秘书这几天情况熟悉得怎样?

文秘书说:报告邓舰长,跟着牟副舰长、毕参谋走马观花看了一下,需要学习的地方很多。

邓兆祥抬起头,微笑着说:我们学习了两年,又在海上航行了三个多月,还弄不明白许多问题。你上舰三天两天,会明白什么呢?

文秘书红了脸说:我就好奇,想学点知识。

邓兆祥说:不要急于求成,慢慢来。

文秘书听邓兆祥话中有话,不敢贸然说什么,只是应道:是,邓舰长。

邓兆祥摆摆手。

文秘书退出。

副舰长室,日

从舰长室出来,文秘书来到副舰长室。

牟达钊端着水杯,看文秘书进来,招手说:文秘书,请坐吧!

文秘书没有坐,一本正经地说:报告牟副舰长,海参电文,请阅示。

牟达钊说:放在桌子上吧,我正要找你。这几天有什么情况?

文秘书放下文件,又转身关严舱门,压低声音说:牟副舰长,毕从志请假回南京去了,我看这里边有些蹊跷。

牟达钊问:何以见得?

文秘书说:重庆舰刚从南京来上海,刚一进港,他就请假回南京,这里是否说不通?

牟达钊说:毕从志大概是被女人迷住了,听说一个漂亮学生在追他,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更何况毕从志在青春正当期,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嘛。不过,要注意其动向,在重庆舰不论是哪一个。

牟达钊伸出右手大拇指接着说:包括这个也要提防。

文秘书故意说:对邓舰长也要监视?

牟达钊说:不得不防。

文秘书点头。

牟达钊说:我没说绝对。对任何人你们特勤人员都要盯好了。一旦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马上向我报告。

文秘书说:这个自然。不过有句话我想说,牟副舰长这样怀疑一切,早晚会出乱子的。

牟达钊说:怎么是怀疑一切呢!难道你就相信他们?

文秘说:我刚来,还不能说怀疑谁或者是相信谁。

牟达钊说:我知道你后台硬,将来主宰重庆舰命运的未必是邓兆祥和我。但是我奉告你,凡事都要有个度。在这舰上一时半霎还轮不到你,弄急了打不住黄狼还惹一身膄。

文秘书使劲咽下一口酸水,他明知道牟达钊是在敲打他,但还是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傻傻的看着牟达钊。

文秘书:这个…….

牟达钊咬着牙说:你尽管放开干,有了乱子我负责。

文秘书说:对毕从志,我凭感觉他是个很不安全的因素。

牟达钊说:只要是怀疑目标就要盯紧点。

文秘书欲言又止。

军舰,晚上

【画外音】一到晚上,重庆舰上便开始安静下来。官兵们除了值班的,大都躲在自己的卧舱里,看书看报的,听收音机的,基本上是自由活动。虽说是军舰,但因为还没有战斗,所以人员也比较散漫。邓兆祥这人就是心眼好,他不想着把大家搞得精疲力竭,人人自危,而是尽量让大家有个好心情。如果打起仗来了,邓兆祥也是毫不客气的。现在不是休息吗,那就让大家好好玩玩,情绪也是很重要的。邓兆祥对牟达钊、毕从志都这样说过。

航长室,晩

邓兆祥、牟达钊对坐。

邓兆祥说:趁着战事还没来临,让官兵们好好休息。但是要严格纪律,不得超越活动范围。

牟达钊说:这几天对官兵们有些放松,尤其是上海本地的,基本都请过假了。有几个已经超过归队时间了,我正在让人查询。

邓兆祥说:抓紧核实人员,海参办事处要我们研究东北战事,并让我们一级战备,估计快有行动了。

牟达钊说:海上战事,重庆号必是身先。委座不惜血本充实重庆号,一定有他的明确目的。我看也许有北上作战这个可能,也许固守长江防线,固守上海这座大城市,重庆号会有更大的用处。当然了,是否还有他用,现在不得而知。

邓兆祥说:你说的他用是什么意思?

牟达钊说:或许一旦长江天险被共军突破一一

邓兆祥说:如果那样,军舰就可能进入南海一一

牟达钊说:我只是这么猜测。

邓兆祥说:不管怎么样,按海参办事处的指示,做好一级备战。

牟达钊站起来说:我这就去布置。

邓兆祥说:好吧。

牟达钊告辞。

【画外音】文秘书是个大忙人,上舰没几天,就上上下下走了个遍,人员也差不多都见了一面。舰上都知道来了个文秘书,当然也有人知道文秘书是特工,跟他说起话来就特别小心。他满脑子的敌情,总想在军舰上发现什么异常,总想用发现的这些异常来证明自己的聪明和睿智,当然也靠这个达到升迁的目的。

邮舱,夜

陈伯君正在分理信件。

文秘书走进邮舱。

陈伯君抬起头打着招呼说:文秘书,怎么还没休息啊!

文秘书眨着眼睛说:我来看看有无我的信件。

陈伯君说:今天没有你的信件和电文,若有的话我早就给你送过去了。

文秘书走到陈伯君跟前说:你休息一下,我帮你分拣,顺便看看弟兄们都是来自哪方面的信件。

陈伯君说:你要看就看,不劳文秘书为我分拣。

文秘书笑着:就开始翻看信件。

陈伯君也笑着调侃道:我看文秘书好像是个密探,到处搜集什么情报似的。

文秘书抬头看了一眼陈伯君说:哪里是什么密探,你多心了。我这个人呢,就是对一切充满好奇,什么事情也想弄个明白。

陈伯君不以为然的样子说:是这样啊,我没猜错的话,文秘书一定是担当着党国的某种大任。

文秘书说:你这样说也对,我们不都是担当着党国的大任嘛!

陈伯君说:我在这舰上呆的时间比你长,舰上哪一个人也到过我这个舱里,一般只关心自己的信件,哪像你啊,还要看看弟兄们的信件是从哪里来的。文秘书啊,就是你啊,要是换了别人,我不会让他胡乱扒拉的。你也知道,这里边牵扯着个人隐私,这样是不好的啊!

文秘书被陈伯君说得红了脸,停下了手说:我不是说了嘛,我这人就好奇。你看,像我们这段生活,再过几十年后,就是一段历史,回忆起来多么好。所以把生活里的一些细节多看看,日后回味无穷。

陈伯君又笑了说:我明白了,文秘书想必是收集素材,日后写小说写电影写回忆录什么的吧。

文秘书也笑着说:不排除有这方面的想法。

陈伯君说:文秘书这样一说,我也受到了启发。

文秘书笑笑站起来,走出了舱门。

陈伯君说:文秘书走好啊,我就不送了。

文秘书摆了摆手,说:你忙好了。

陈伯君继续分理信件报纸,心里却骂道:这个王八犊子,是不放心我呢,还是另有什么企图?

毕从志舱前,晚

文秘书看看四处无人,来到毕从志卧舱门前,拿出钥匙开锁。

陈伯君手拿一叠报纸信件出舱门,看到文秘书开门又退了进去,在舱门口探出半个脑袋偷偷观察着。

毕从志舱内,夜

文秘书打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关严门,打开灯,仔细察看着。他看到办公桌上有几份中央日报,还有一张许慧芳的照片压在玻璃板下,舱壁上着一身戎装的蒋介石画像。

文秘书手拿照相机,心里不免狐疑,自言自语迹:看这家伙毫无可疑痕迹,难道是怀疑错了?

他又开始翻看毕从志的床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找到,只好悄悄地退了出来。

南京街头,日

毕从志在南京的街头上,与许慧芳站在一起,兴高采烈地准备照相。

毕从志一身戎装,年轻威武,不少过路的人驻足观看。

许慧蓉手拿相机对准毕从志、许慧芳说:你们站好,我就要照了。

毕从思在一旁抚掌笑着。

许慧芳小鸟依人般把头靠在毕从志的肩膀上,露出了甜蜜蜜的笑容。

许慧蓉咔嚓按下了快门。

毕从思走过来说:慧蓉,也给我照张。

许慧蓉答应着:调准了镜头,按下快门。

照完相,众人沿街回走。

毕从思家,日

毕从志换了衣服,从内屋出来,许慧芳笑咪咪的在外间等候。

毕从志笑了:不好意思,让你等了。

许慧芳也笑道:一个男生还这么爱打扮。

毕从志说:就换了身衣服。

二人说着话向门外走去。

长江边,日

毕从志许慧芳并坐在岸上,观看着长江的景色。

长江里浪花淘淘,帆船、汽艇不断地从眼前走过。

毕从志感慨地说:长江真是一条巨龙,是我们中华民族的象征和骄傲。它能够承载着千帆万船,能够承载着沉重的历史。慧芳,你知道我们在大西洋的海里谈论最多的是什么吗?那就是长江。我们天天盼着重庆号开进我们自己的长江,在我们的长江上为民族造福。军舰开回来了,政府不让在长江停留,又开到了黄浦江。今后,重庆号的命运究竟如何,我们也无从得知。要不是战争,我们的家园多美好啊!

【画外音】许慧芳依偎在毕从志的身边,满脸幸福的表情。她现在的想法很简单而又真挚,那就是开始自己幸福的人生,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爱自己的人。对于长江,她此时发不出多少感慨。对于战争,她不想被战争的阴霾冲淡了自己的幸福。许慧芳就想,今天依偎在爱人的身边,幸福的暖流不亚于眼前滚滚东流的长江水。其实,她的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一般。

许慧芳喃喃地说:从志,你就要走吗?你要去上海吗?

许慧芳眼里开始有泪花。

毕从志回答说,是的,我很快就要去上海,因为那里才是我战斗的岗位。我们这些水兵,生命跟军舰在一起。慧芳,我说过,你嫁给我,会很痛苦的,也可能是个错误的选择。在这战乱的年代,作为军人,时刻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上,谁能保证不被战争毁灭。慧芳,这个道理我说了很多次,你还是要慎重考虑。现在你提出来也不迟,过了之后你提出来也不迟。我不会自私地把你捆在军舰上,捆在战争的篱笆上。

许慧芳双手用力揽住了毕从志的脖子,泪水挂满了脸庞。她深情地说:从志,你不要说了。我从那天见到你以后,就认定你是我这一生要找的人。既然我们有缘相识相会,有缘结为夫妻,那我们就不要去为自己设置一些思想障碍。战争我们左右不了,互相爱慕是我们自己的事儿。从志,我不会作出第二次选择,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跟你去。

毕从志揽着许慧芳,被许慧芳热烈的话语所感染,无限深情地说:慧芳,你傻什么呀,我们打仗,带着你一个女人算什么。我知道,你这只是一种姿态或者是一种决心,我会感激你的一片真情。我的意思是怕连累你,既然你有这个决心,我就不会作出任何的选择。我们会有将来,会有幸福。

许慧芳送上了热辣的嘴唇,嗫嚅着说:我现在就感到好幸福。

毕从志接纳了许慧芳热辣的嘴唇。

马路上,日

毕从志挽着许慧芳向姐姐家走去,他们的热情正在徒增。

许慧芳说:志哥,今天我好开心,这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一天。

毕从志笑着问道:芳妹这么漂亮,在学校里追的人一定不少吧?

许慧芳说:有啊!不过,我还真没看上几个。说真的,有你在我的心里翻转,我心无旁骛。

毕从志说:是吗?我还是要说,现在是战乱时期,你对我这个军人就那么自信?

许慧芳说:我知道战场离你远着哩!你永远是我的。

毕从志说:不是你说的这样。我们离战场很近很近,随时都可能为国尽忠。

许慧芳说:志哥,你不必提战场、战争,只要我拥有了你便拥有了整个世界。

毕从志说:可是,我们面对的现实是如此。我想过不接受你的爱,怕伤害你,而接受了你的爱,战争就在眼前……

许慧芳怕毕从志跑了似的,转身抱住了毕从志。

行人向他们投去了羡慕或是异样的目光。

毕从思家,晚

晚上,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大餐。毕从思收拾着残桌,对毕从志说:我还要去对面张婶家有些事情。你们在家要是闷得慌,就出去逛逛街,看个电影也好。

毕从志说:逛一天了,太累了。

毕从思说:那你们就在家说说话。

二人答应着。

毕从思收拾完,走了出去。

内屋,晚

微弱但柔和的床灯下,许慧芳、毕从志紧紧地抱在一起,缠绵着坐在床沿上。

毕从志说:是我耽误了你几天的上课学习,真不好意思。

许慧芳脉脉含情地说:说什么耽误,我认为爱情高于一切。你说呢?

毕从志说:对,你说得对!

许慧芳说:这也不是我说的。

毕从志说:甭管谁说的,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就是你说的,爱情高于一切。

许慧芳更加靠近了毕从志。

毕从志说:我该坐夜车回军舰了,我真舍不得走,但不得不走。

许慧芳说:你还能多陪我一天吗?

毕从志说:军人的纪律不允许。

许慧芳侧起身,眼里放出一种光芒,这种光芒很灼人。她说:志哥,我是你的人,今晚都给你吧!

许慧芳说着就去帮毕从志解扣子。

毕从志握住了许慧芳的手说:你虽然十九岁了,但还是个学生,不能让你背上精神包袱,这是我的道德责任。

许慧芳停住了手,深情地说:志,我爱你……

毕从志说:芳,我也爱你!

两张嘴唇融在了一起。

上海军港码头,日

于家权正在与一个商人交谈着,这个商人打扮的是于家权的老同学。

于家权指着重庆舰说:老同学,因军舰上拒绝外人参观,只好让你观其表,不知其内了。

那个商人说:徒有其表啊!蒋介石指望这英国洋货壮壮声威,但挽救不了败局,这军舰也是个摆设吧!

于家权提醒道:你好大的胆子!到处都有便衣特工人员,小心祸从口出。

那个商人拱手说:你提醒得好,免得连累了你。走,我请你到茶楼里坐坐去,那里是安静之处,我们也好叙叙衷肠。

许慧蓉茶馆,日

于家权跟那商人来到许慧蓉茶馆。

许慧蓉是茶馆的老板,看见二位走来,就招呼道:客官,楼上请!

于家权跟商人上了二楼,来到一个雅室,面对面地坐着饮茶。

那个商人说:你留洋回来还没回家看看?

于家权叹了口气说:唉,我哪里有什么家啊!正应了那句话,无家可归啊!

商人说:怎么回事儿,老同学如此伤感?

于家权说:家被战火烧了,父亲被抓,母亲……不说了,越说越伤心。说说你吧,你这老同学,怎么当着兵又成了商人呢?

商人说:老同学,不瞒你讲,如今国民党从军队到地方,从政界到商界,贪官泛滥,污吏横行,买官卖官行贿受贿,弱肉强食,尔虞我诈,腐败透顶!那兵我早就不当了。

于家权说:如今兵难当,买卖也不好做啊!兵荒马乱难以安身,什么世道啊!

商人喝了口茶说:既腐必败吧!我就发了几句牢骚,关了一个月禁闭,又开除了我的军籍,好在没军法处置。

于家权说:我知道,你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前不久,在南京有一个胖军人与你有相似之处。

商人说:当然了,国民党官场,也不乏正直之人。

于家权说:说得是,我们邓舰长就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这样的人在国民党军官队伍里很少见,我十分佩服他。

商人说:不过呢,正直的人真的是凤毛麟角,如今的人都学会了看风使舵,螃蟹过河随大流。

于家权伸着大拇指和二拇指,压低声音说:你何不跑到那边去试试,听说那个队伍比这个队伍好,老百姓也欢迎。

商人说:对军界政界,我都不感兴趣了。人生在世,富贵为荣,这富字摆在第一位。既然贵不了,我就想法子富,所以这几年就成了这模样儿。你看好笑不?

于家权说:你是那明事理之人,看破军界官场。等有时间了,老同学也教我一手!

商人笑了说:老同学,你现在正春风得意,还想这想那干什么。

于家权说:你是一家不知一家,我成天在这军舰上,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得过且过吧!

商人说:也是,你在军舰上,就那么一点点活动空间,不闷死才怪呢!

于家权说:闷还在其次,你说现在这叫什么事啊,日本鬼子被打跑了,中国人自己窝里斗。你看我们这国军,老百姓都躲着我们,甚至都骂我们,我看失去民心者必败!

商人说:既然看到了或者说看明白了,为何还拿不定主意呢?

于家权说:依老同学高见呢?

商人说:因为我们是同学,所以我就说句真话。依我之见,你既然对军旅感兴趣,不如趁早弃暗投明,到那边去发挥你的聪明才智。

于家权喝茶沉思。

商人又说:再者你从英国学成而归,天之骄子,到那边,还怕没出息吗?

于家权想要说什么,商人凑过身子来,附着于家权的耳朵说:我打听好了,在苏北的泰州兴化之间就有共军,你要是过去,看见身穿灰衣服的士兵便是。

于家权默然喝茶。

商人说:你要下了决心,别忘了老同学程世达。

于家权说:他呀,书呆子一个!

商人说:他可是我们同班中的佼佼者啊!

于家权说:你要不要见他一面?

商人说:这次算了。

于家权说:下次是什么时候啊,这年头。

商人说:下次再见到你和程世达,断然不在上海。

于家权茫然的目光望着商人。

上海马路上,日

陈鸿涛在独自行走着。

舰上公休,陈鸿涛没多少事情可做,就请了一天假回家看看。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于家权看到了陈鸿涛。于家权急忙赶过去,喊了声:鸿涛——

陈鸿涛也看到了于家权,转回身来说:你也出来了。

于家权说:出来喝了个茶。鸿涛,你去哪儿?

陈鸿涛说:我请假一天,回家看看。

于家权说:你家这么近,探家真方便。不像我,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家看看。

陈鸿涛说:家里还没有信啊?

于家权说:没有。

陈鸿涛不想再说一些勾起于家权的心酸,就指了指站在于家权身边的人说:家权,这位是谁啊?

于家权赶忙说:鸿涛,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家老同学,曾经也是当兵一个,现在是个很有钱的商人。

陈鸿涛与商人握手后说:脱掉军衣好自在!商人说:彼此彼此,混口饭吃罢了。

陈鸿涛说:混口饭也比我们这当兵的好,提着脑袋混日子。好了,家权,你跟朋友溜达溜达,我先走了啊!

于家权说:难得假期,归心似箭啊!

商人也向陈鸿涛招了招手道: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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