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瓦厂
瓦厂,这是一个小地名,也是当时生产队烧瓦的地方,它在一个山坳里,要走一段山路,爬一段破坡才能到达。瓦窑的样子像一口埋入地里的大瓮。前面开一人多高的拱形洞口,叫火门。估计生产队里用的青瓦大都出自于这里。山里有取黏土的地方,距离瓦窑10几米处,有一口天然的水井,也是烧瓦用水的主要来源。
小时候对烧瓦没有印象,只记得大人们忙着挖土、踩泥、做瓦坯、烧瓦。而我只记得在瓦窑去背瓦,大人们在前边走,我也跟在后面,因为小,背不动。但又想自己动手搬瓦,爸爸就用葛藤给我绑了一两匹瓦,拉着藤子往山下跑,感觉太有意思了。
这里住着一位瓦匠,人称“杨瓦匠”,瓦都是由他做的。在我的记忆中,不管春夏秋冬,他的身影总在瓦窑前忙碌着,这就是我们生产队里的烧瓦匠。他是一位中年男子,身材不高,皮肤被阳光晒得黝黑而粗糙,脸庞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总穿一件破旧的军绿色衣服,布满了灰尘和污渍。他的双手更是长满了厚厚的老茧,指尖上沾满了泥土和瓦砾,这是他与瓦片为伴的岁月留下的痕迹。但他的嘴角常挂着微笑,似乎对生活挺满足。
听父母说,这个杨瓦匠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人,在那个生活还没有着落的年代,为了讨生活来到了我们队里。他一个人,没有妻儿老小,大伙儿看见他可怜就收留了他,后来知道他会瓦匠活,就在烧瓦窑旁边给他修了土坯房,就此在我们生产队里安家落户。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后来包产到户,大集体生产队的瓦厂也落下帷幕。杨瓦匠分得一块土地,开始了新生活。头几年他还坚持烧瓦,自己有手艺,村里的人家要修房造屋时,就会来瓦厂买瓦,日子还算过得下去。但这人有点懒,手脚不太勤快,经常睡到日上三竿,吃大锅饭时还可以混口饭吃,包产到户没几年,他居然经常缺衣少食,人变得神神叨叨,分给他的土地也荒芜了。队里还经常组织起来人义务给他种地,这家那家上山就给他拿点吃的,也就是现在说的帮助他脱贫,但怎奈他自己不努力,土地上给他种上粮食也不管理,收成越来越少,越过越穷,越穷越懒。
一个夏天的清晨,队里的刘叔上山捡菌子,看见他的门紧闭,没有炊烟;敲他的门,没有回应;推开门,躺在床上的杨瓦匠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杨瓦匠的一生也在这瓦厂走完,这里又成了一片空地。